建建从后面拽我衣服,我会意就从人堆里溜出来。“来来,看看建军哥的花房子。”他拉我到院子厢房里。
小小的厢房顶挂着一百瓦的电灯泡,白纸糊的墙壁干净明亮,炕前放着一个木柜,柜上贴着一张“杨宗保给穆桂英赔礼道歉”的戏装年画,炕上铺着新席子没有被子,房间里显得空荡荡的。建建递给我一支烟,“吃烟。”
我说:“这画和我家的一样啊。”
建建从口袋里掏出洋火,“咋和你家的一样?”
我说:“年前我在县里买的,二毛八。你看了看,就是的。”
建建说:“我难道不会买?”
我不言语,同样的画咋就不人家买?况且,建军哥结婚是喜事嘛。但在新房里挂上怕老婆的年画感觉很好笑。
二军进来,“我就知道你两个不干好事?”
建建忙将烟掐灭。
二军说:“吃就吃吧,我不给你大说,来给我一个(支)。”建建从口袋掏出一盒“羊群”来。二军不屑的说:“我还以为是‘宝成’?不要不要。”
我说:“二军哥,这画是你到县里买的?”
二军笑了:“这是刚到你家里拿来的。你大说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喜气。让我把你房子的画贴到这儿。”
我一时无语,把烟掐灭,“回,睡觉。”
三伯砸我家门,“文文。快起来,快起来。四豪把车发着了。”迷迷糊糊中我穿衣开门,三伯家门口灯光闪烁,人影婆娑,鼓风机呜呜作响,连锅灶的热气扑面而来。
门口四豪的四轮拖拉机突突喘着粗气,三伯招呼进屋洗脸,十二爸一家三口站在院子里和三妈唠叨,“不要着急,一会就回来了。媳妇进了门,撒事都没有了。不要管我二哥,他年纪大了,昨晚睡得晚。”
十二姨笑道:“我二哥肯定一会就来了。你别着急啊。”
我问十二爸“叫我起来干撒?”
三伯说:“打灯笼啊。”
我笑了:“伯,我多大了。这是小娃干的事。”
十二爸说,“以前是这样,今儿个去人少,二伯就点名让你去。”说话间,给我手里塞了几个炮仗,“好有放炮的事。”
远远二伯喊开了“还没走啊。”深一脚浅一脚的到拖拉机跟前,“四豪,听伯说,北韩村不远,不要着急慢慢开啊。”对十二爸两口说,“不管他咋说,笑脸相迎,新人一上车就由不得他了啊。”
十二姨说,“二哥,难道今儿这事......”
二伯高声说,“有啥事?就是秋草要个袄。不给。”
三伯在一旁直跺脚。
二伯说:“不是一个袄的事,我说撒耍撒。你让他一尺,他就能进一丈。我就是这人,要活一口气,不要让人笑话咱杨家无人。”
建军从屋里出来给二伯问好。二伯没好气的骂道:“看你喔贼头头,现在都是这样将来就是怕婆娘的货。起身。放炮。”
十二爸把正抽的烟给我,我接过来点着炮捻子,朝远处一扔,“咚”的一声巨响,拖拉机突突的启动了。
十二爸和我站在车厢,用手电朝前照,拖拉机突突的噪音抵不住土路坑坑洼洼的颠簸,十二姨抱着“牛娃”不住的喊:“四豪,慢一点。”
四豪笑着说:“把沟子颠成两半哈哈哈,不要紧。回去让老汉抱紧就荤圈啦。”
十二爸用手电晃着,骂四豪不正经。
四豪说:“喝酒为醉,娶媳妇为睡。”
牛娃说“妈妈,我冷。想尿。”
十二爸让四豪停车,从车厢跳下来,“来来。”抱了牛娃下车。牛娃穿的棉裤牛牛掏不出来,急的直叫“妈妈”。十二爸骂了一句“给娃穿撒混裆裤子”上去掏。牛娃直喊“手冰很。手冰很。”淌淌的尿出来。
四豪说:“尿的好,尿的妙,尿出新年新气象.......”
我哈哈哈笑了“叔,你还一套一套的。”
十二爸说“四豪是陈王村的铁嘴。开没灯的拖拉机走咯噔路,颠得人肚子痛哈哈哈哈”
四豪笑着说“你说羞人不羞人。娶媳妇没说娶个路好一点,偏偏就是这烂韩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