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偏殿,只有一只很大很高的木桶。
桶里的水已经很多了,几个纤细柔弱的宫娥还在不断地往里添水。
王仲云呆头呆脑地站在桶旁,想去帮忙,却被那两个一直跟着他的少女制止,只好站在一旁像个傻子一样的笑。
这宫内不是还有那些太监,不是,是侍者,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干这些粗活?
当水快要溢出桶沿时,她们用手试了一下水温,又向水里洒了一些花瓣,偷偷地瞄了一眼王仲云,这才捂着嘴笑着走出了这间浴室。
她们的身形刚刚消失,王仲云便“扑通”跳进了水里,舒服得简直要昏过去。
劳碌一日,再没有比洗一个热水澡更令人放松的了。
屋内很静,热气蒸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真的要睡着了。
却在此时,门外忽然间有人笑道:“王将军,大王让鲧捐送衣物来了。”
这声音又尖又细,好似捏着脖子发出的声音,然后这个人便推门走了进来。
王仲云刚听到这人说话时,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浴室里忽然多了一种怪怪的味道,很臭,又腥。
是个和朱升一样的侍者,只是这个人没有朱升的正气,尽管他的笑看上真很真诚,眉宇间却有一种阴沉沉地感觉。
鲧捐躬着腰,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像老太婆,脸上谄媚地笑着,将一套手中沉甸甸地衣物小心地放下。
王仲云看那身衣物,不明白帝辛什么用意,明明已经有了一套,为什么又另送了一套,而且,怎么看都像是侍卫们穿的衣式,却又有些不同,质料似乎更加考究。
鲧捐没有走,手却伸进了浴桶,那只手很凉,又很腻,还在王仲云的背上轻轻地掐了一下。
王仲云顿时感觉掉了一桶的鸡皮。
他已在浴桶中站起,已决定走出去。
他一件件在穿着,从里到外,那衣物很温暖,很舒适,很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他的眉毛却皱成了一堆。
鲧捐不时的摸着他的手,摸得越多,笑得多阴柔,越亲切,眼睛也越来越不老实。
浴室里过了这么久,还是很热,王仲云却感到全身都在冒着冷汗,终于到了发作的边缘。
老子管你这是哪,老子管你是谁,要敢再摸老子一下,老子就把你扔进桶里用老子用过的洗澡水淹死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可是历史上那狐狸精身边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仲云看着鲧捐的手又偷偷地摸了过来,瞪着他,正要动手,鲧捐的手却忽然缩了回去。
王仲云本来蓄势已久,正想一拳击出,没想到拳将发未发,对手却已收身而退。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难受,就好像一娇滴滴的美人在你面前终于含羞带怯,宽衣解带时,脱下厚厚的外装,里面还穿着一个更厚的。
就在他准备走出去时,却发现鲧捐变了。
鲧捐本来松垮的腰挺直了,一个细小的动作,刚才那个令人厌憎的侍者不见了,换上了一幅令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王将军,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王仲云停下拉门的动作,缓缓转身,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鲧捐,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鲧捐仿佛料到他不会走,满意般笑道:”这个交易不会让王将军失望。“
王仲云果然没有走,倚在门上,压下好奇,漫不经心般双臂抱拢,鲧捐笑眯眯地,像个市侩的商贾。
半天谁也没有开口。
鲧捐的笑容终于不见了,掩饰住眼中的那丝惊讶,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王将军果然不同凡响,如此沉得住气,鲧捐佩服。“
王仲云这才笑笑,”你凭什么同我交易?“
远处似乎有脚步声向这里走来,寂寞的夜中听得格外清晰。
鲧捐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诡笑,“今日时间不多,恐与王将军不能长谈,但鲧捐前来,愿与将军推心置腹,王将军虽得大王器重,但根基尚浅,捐虽不才,日后或可相助王将军一二。”
王仲云侧耳倾听,脚步声惭行惭近,正是向这里走来,看来帝辛已经不耐,已派人来寻。
王仲云直腰,伸手拉开了门,风吹散了室内最后的水汽,鲧捐虽然还在笑,却难掩失望,羞恨和怨恨。
王仲云一脚踏出,却又转身问道:“想要什么?”
门外已是星光灿烂,鲧捐沐浴在光明中,好像也明亮了起来。
“朱升。”
“你想和朱升一样?,为什么找我?”
鲧捐也迈出门去,垂首殿旁,谦恭的笑着,朱升已小跑了过来,汗珠挂满,竟如星辰一般。
鲧捐低低地言道,话声很快被风吹散。
“朱升此人,迂腐木讷,却能一步登天,长傍大王左右,只是因为一个人,为他说了一句话。”
冷月高挂,王仲云冷冷一笑。
书房前,圆月如盘,一人白衣胜雪,临风而立。
王仲云刚刚走近,还没等开口,帝辛忽然轻轻拍手。
空旷森冷的殿外,本来没有人,却突然间有了人。
花丛,墙角,檐上,黑暗的角落里鬼魅般地冒出了无数的人,影影绰绰,王宫的威风和煞气不是普通人能够想像的。
金弋映明月,寒光照铁衣。
“从今日起。”,帝辛轻喝:“尔等有了新统领。”
“王仲云。”
黑暗中火光亮起,一枝,两枝,无数的人齐唰唰地行礼,致意。
“参见王统领。”
王仲云整个人都蒙了,过了好半晌,才迟疑道:“大王,这。”
“去吧,孤给你三日假期,三日后进宫。”
王仲云再无疑虑,深深拜倒。
“是。”
王仲云转身离去,十几名侍卫紧跟,惭出内宫。
他终于又走出了王宫,走向了一片更开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