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夷军营。
异域风格的大账,密不透风的账蓬四壁插满了各色禽鸟的羽毛,将这里装饰的一片眩丽。
帐蓬两旁有夷族甲士,甲士面前有巨鼓,此时甲士已轮起鼓锤,鼓声骤起。
一群头戴鸟羽、身穿羽衣的舞姬踩着鼓点,载歌载舞,歌喉婉转,舞姿妙曼。
舞姬很多,看客也不少。
中军大账之内,此时满地狼籍,一片喧哗,右边长案之后,十几员披头散发,身穿皮甲将领模样之人正自开怀大饮,醉眼朦胧的双眼紧盯着帐中正在跳舞的舞姬,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主位虎皮靠垫一个大汉雄踞,身姿如虎,虬髯环眼,手握羊腿,烤得金黄色的油脂正顺着嘴色肆意流淌。
左首长案后却是一中文士打扮之人,吃相斯文,与对坐将领恰好相反。脸带微笑,不时与首领对饮。
喝到酣处,那大汉忽然站起,举起酒杯,遥遥一敬,对文士大笑道:“先生大才啊,此次若不是先生,那黄飞虎小儿怎能如此吃瘪?哼,几年前黄飞虎那小儿打得本侯(权且如此称呼吧)那是。。。。。。唉,不提也罢,如今有先生在,早晚取那小儿人头挂于旗杆之上,哈哈哈,来,本侯敬先生一杯,并代本侯向西。。。。。。向你主致敬。“
那文士轻笑一声,站起身双手举杯:”傅首领过誉了,临来之时,主上也再三交代,一定让小臣转达主上对首领的敬意,并嘱咐小臣一定尽心辅助首领,将来事成,必不负首领相助之情,请。“
那首领听到如此恭维,更是高兴,一仰脖咕咚一声,硕大的酒尊之内便空空如也,伸手一抹胡上酒渍,哈哈大笑,状极粗豪。
那文士也将杯中酒慢慢饮尽,只是看向那首领时,眼中轻蔑之色一闪而逝......
出了后辕门,黄飞燕便有一种鱼入大海,鸟入群山的感觉,轻轻一鞭抽在马臀上,那马长嘶一声,奔行更速。
后面那十个巡寨士兵,骑在马上,东摇西晃,拼命打马跟随。
转眼驰出十里之多,前面现出一条古道,黄飞燕回身望去,身后已无一人相随。皆被她远远抛在后面,影踪全无......
黄飞燕哈的一声大笑,只觉说不出的畅快,一夹马腹,健马转了一个弯,直奔古道而去。
古道尽头便是一个小镇,黄飞燕之前便来过几次,可能因地处偏僻之故,此次却是幸运地未遭兵灾,虽不繁华,却也热闹。
马正前行间,忽然前方拐角处现出一个道士,那道士见马行愈近,却毫不避让,竟直直地站在路中。
黄飞燕急忙一勒战马,那马长嘶一声,又前冲了几步,方才堪堪停住。
黄飞燕柳眉倒竖,杏眼圆眼,马鞭一指:”那道士,为何不让,撞你却也不冤。“
本以为那道士会反唇相讥,或破口大骂,却见那道士先是一愣,一脸困惑,然后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目光在她的身上上下游离,嘴里啧啧有声,目光中竟满是贪婪淫邪之色。
黄飞燕气得俏脸胀得通红,玉面含霜,娇斥一声,手中马鞭一挥而下:”淫贼,看本姑娘教训你。“马鞭挟风雷之声急速挥下!
马鞭堪堪将要落在道人身上时,也不见那道人如何动作,忽然间闪电般出手,一把握住鞭梢,嘿然一笑:“下来吧,小娘子”。
扑通一声,黄飞燕来不用及任何反应,仰面朝天摔于马下。这一摔摔得好重,痛得半天缓不过气来。
那马见主人落马,悲嘶一声,竟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道士满脸的痘仿佛都在闪着光,一双三角眼中光芒闪烁,顺手将马鞭抛弃于地,看着黄飞燕倒于地上,目光越发炽热,忽然道喃喃道:“师尊交代之事本是苦差,师兄弟躲避不及,最后终是落到俺的头上,却没想到遇到如此尤物,俺也算是苦尽甘来啊,呵呵,呵呵呵。”
黄飞燕挣扎欲起,那道士手指朝她虚空一点,黄飞燕起至一半的身形便复又倒了回去。半口欲骂。嘴里却发不出半丝声音。,这道士竟会法术,难道我此番竟要遭此不测?想起那道人那淫邪的目光,黄飞燕更是惊惧难当,心中后悔自己不该擅自出营,却悔之不及。
道士搓了搓手,正欲俯下身去解黄飞燕身上所穿皮甲之时,忽听身后马蹄声得得,又一骑从古道上疾驰而来!
道士暗骂一声,狰狞一笑,慢慢转过身来。
只见那一人一骑越来越近,那道士终于看清马上所坐之人竟然与这小娘一样都着皮甲,腰系一把长剑,身材颀长,长相清秀,那道人丑陋的脸上竟有了种自惭形愧之色,心中杀机更重,手指紧了紧,便欲出手。杀一凡人虽增道业,但为了小娘却也顾不得了。
不料那人并未减速,反而直冲面来,离道人还有四五步时,忽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一物,手一挥,那物直奔道人面门面来!
距离甚近,不及细看,那道人冷冷一笑,毫不在意,伸手一挡,便将那飞来之物挡下!只觉得轻如无物,嘴里嘲讽道:“不自......”。
话音未落,那飞来之物忽然间炸成一团火球,火球飞溅,一瞬间那道士全身上下火苗飞腾,那道士一惊,急忙伸手拍打,不料匆忙间弄得脸上,头上都烧了起来,反到越拍火苗越多。那道士更是手忙脚乱。一时间顾不上其他。
道士慌乱间,马上骑士已从身边打马跃过,俯身一抄,抓住皮甲腰处空隙,稍一发力,借助马儿前冲之势,一把便将黄飞燕抓起,另一手托住后黄飞燕纤细后腰,便将黄飞燕放于马前坐于马鞍之上,那马长嘶一声,载着两人竟毫不减速,发足狂奔而去。
等那道人扑灭身上火势回头看时,那马已冲出古道,已快没于前方小镇之中。
那道人破口大骂不止,一时大意,竟被一个士兵算计,险些被一低级火符烧了个透透,等等,火符?一个士兵竟会修道之术?难道,他便是师尊交代要找之人,嗯,对了,自己从朝歌一路追寻至此,到处至乡间山林寻找,原来此人竟然就在军营?呵呵,看此人修为绝不会太高,若能将这擒下,说不定师尊高兴会赏俺一个法宝,嘿嘿。
想到得意之处,那道人嘿嘿直乐,正想飞起瞬间追上两人,又怕太过惊世骇俗,也不怕二人溜掉,便飞奔而去,速度竟也快逾奔马。
”那两人绝不能留下,即便没有师尊交代之事也必须除掉才行,否则,若他二人将今日之事说出,我灵宝日后如何立足?如何面对师兄弟们的嘲笑?“
“嗯,必须除掉”。
十二金仙之一,灵宝上人。
这世上之人,有的人天姿好,根骨佳,却时运不济,被埋没在历史的黄沙之中。
有的人却是好命,天资愚纯,却有一个好师门,好师尊,然后便被世人知晓,崇敬,膜拜,比如,灵宝。
灵宝上人却不这么认为,师尊元始天尊何许人也?收徒的眼光会差?
灵宝一直觉得,自己在十二之仙中垫底,那是广成子太奸滑,慈航太会扮乖巧,赤精子只会溜须拍马,玉鼎靠着那个叫杨戬小白脸徒弟才能在师尊面前得意洋洋,至于其他人,哼,都不是啥好人。
只有自己,一心一意为师尊不辞劳苦,为师门尽心尽力,功劳却被他们分走。
所以,灵宝一向是独来独往。
......
坐于奔马之上,后背贴在那兵士的前胸,黄飞燕直感觉一股热气透过后背传至身上,令她娇羞不堪。长这么大,还从未如何与一个男人靠得如此之近,本能地想要直起身来,心里却又舍不得这种感觉,这感觉让她觉得......安心!
战马驮着两人,穿街过市,一路上打翻菜摊无数,惊得镇民四散而逃,所幸无人受伤,小镇不大,不一时便穿镇而过。
黄飞燕忽然呼吸一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王仲云。”
“家在哪里。”
“朝歌。”少年兵士回答得言简意赅。
“家里都有何人?”
“......”兵士沉默。
“怎么不说话?”
......
一滴雨水打在树叶之上,来得悄无声息。
就像那六月少女的心,忽然变化,毫无征兆,莫名其妙。
后世史书上写道。
大商武帝二年七月十八,徐州之地,忽降大雨,百年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