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贯名不符实,未留下一贯钱,喝得却是尽兴,最后是王小虎将他架了回去。
回来后众人也没了酒兴,几个人挤在短榻上,谈些军中经历,商奴更谈了一些如何关于炼成神术之道。
王仲云对此兴趣极浓,当日在妇好地陵中时,便想过日后道术未成时,先将体魄练成如当日的柯达尔一般,也即是先炼体,后炼气,后发而制人。
西方的神术听来奇诡,但万法同源,离不开两个字,若练。
何谓苦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做着同一样事。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王仲云现在也想重复地做一件事,饮酒!
回来两天一直不得闲,奔波了一天,遇杨戬,收狐妖,好不容易卖了玛瑙换酒钱,刚想静下心来,三五友人,共聚陋室,把酒言欢,却不想被王贯破坏。
聊了半天,王仲云站起身,将衣物紧了紧,环顾众人笑道:“走,去城中。”
哮天正在喂马,从门外探进头来问道:“这次主人要买什么物件?”
王仲云笑道:“买醉”,众人大笑。
一行几人知会了王氏,躲过王秀的纠缠,步行而入南门时,时间已是未时已过。
街市人来人往,抬头望时,城门处内行里许便有酒肆,酒幌上一个“宋”字随风摇摆。
“就是这家吧。”王仲云当先行去,哮天,商奴,王小虎紧随其后。
店家相貌猥琐,生意却是极好,已过用饭时间竟仍然宾朋满座,王仲云环顾四周,皆是贩夫走卒打扮,各色人等,高声呼喝。
南门一向便是平民聚集之地,身穿绫罗者难有。
选了一个内里之地,桌椅擦拭得极为干净,叫了一坛酒,几样平常之菜,慢慢品尝,听着耳边的吵闹,却觉无比畅快。
王仲云心情极好,哮天和商奴也是只顾喝酒,王小虎看着外面不时出入店铺的年轻女子,酒未喝几杯,脸色微红,眼中却似已有些醉意。
忽叹了口气道,对着王仲云道:“你我入军营之前,曾在南门观望,当日俺见过一女子从眼前经过,至今未忘,今生也不知还能再见她一面否?”
王仲云放下酒杯,失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痴情人,过一阵子看来得为你寻觅一良伴,也省得你整日里胡思乱想。”
其余两人大声嘲笑,王小虎也自嘲一笑,端着酒杯,只是向外观望,仿佛那女子下一刻便会穿着彩衣,袅娜而来。
王仲云正欲饮酒,忽听室内一静,王小虎的手颤抖了起来,,眼睛瞪得如酒杯一般,脸色红得如刚才所见的一女子身上所穿的衣物,红得耀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门外,屋里里静得酒洒到地上的声音似乎都清晰可闻。
一条腿迈了进来,秀美细长,红色长裙掩不住那紧绷之感,纤纤细腰,盈盈一握,室内众人仿佛连心都停止跳动,只是屏住呼吸看去。
万众瞩目中,那女子已走了进来,仿佛带进了一抹春风,绿色夹衣,红色狐裘,眉如远山,琼鼻,樱唇,款款而入,少女眼波流转,轻轻而笑,似有万种风情。
王小虎呼吸越发急促,脸色更红,颤抖着嘴唇,只是喃喃道:“真的是她,她,竟然奔我们走来了。”
那少女含笑而来,站在了四人的眼前,眼光扫过几人,然后,竟然,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王小虎感觉有些天眩地转,猛力地摇了摇头,眩晕之感却似乎更加强烈,这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她和他,再无,其他。
只是,下一刻,他便仿佛从万丈悬崖跌落,一颗心摔得七零八落。
少女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便将目光看见了微笑饮酒的王仲云,轻启朱唇,王小虎听到声音从她的嘴里吐出,轻柔如三春春风,王小虎却似如坠冰窑,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你,可是王仲云?”
多年以后,已功成名就的王小虎再回到宋记酒肆的时候,风物依旧,当时的话语却仍然仿佛回荡,古怪的一幕仍在。
“正是在下,姑娘因何而来?”
那少女格格娇笑,轻抚秀发,吐气如兰:”特来看你。“
王小虎呻吟一声,酒杯跌到了桌子,无力向后靠去。
王仲云也将身向后斜倚,轻轻摇晃酒杯,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微笑道:“感觉如何?”
少女盯着王仲云的双眼,眼中的媚意似将溢出,语声温柔,轻轻缓缓道:“不,过,如,此。”
哮天怒瞪双眼,少女却已缓缓站起,香风拂过,环佩叮铛声中,已走向店门。
王仲云仰头,一口喝尽,摇头叹道:“醇酒美人,相得益彰,可惜,酒是好酒,却无美人可赏。”
少女即将跨出店门,脚步忽然一顿,微侧螓首,秀眉微皱,似有怒意。
王仲云伸了个腰,竟站起身,整整衣冠,长揖到地,笑道:“恕不远送。”
那少女哼了一声,侧脸已现怒色,轻顿莲足,一道红色人影终于慢慢消失。
店主,食客也终于缓过神来,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王仲云,万众瞩目下,王仲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坐了回去。
王小虎大怒,双手青筋直跳,紧握双拳,瞪着王仲云道:“你竟然对一个美人如此说话,即便她看不上你,你也不能这么说话,你,还是不是男人?”
王仲云摊了摊手,道:“如假包换。”
复又叹道:”美人美矣,我是男人,还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可惜我已有美人相伴,不敢再去招惹,若再有,恐怕不美,人心不足,徒增烦恼罢了。”
王小虎怒视,手却已经松开。
商奴将一块肉奋力咽下,笑道:“这女人确实很美,可惜,却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女人,居然到处找男人,确实不能惹,不能惹,哈哈。”
王小虎松开的拳又握了起来,看了看商奴敞开的胸怀中露出散发金属光泽的皮肤,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将酒灌进腹中,不一刻便已醉眼朦胧。
王仲云想了想,笑道:“美人再美,不能忘了旧友,你们先慢饮,也许外面还有位友人需要去招呼一下。”
“友人?不会是你这会后悔了,还想去将人追回?”。王小虎嘲笑道。
王仲云却已走了出去。
一人立于街角,宽服大袖,却一丝文雅之气也无,站在风中,风霜满面,苦笑连连,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似乎更增凄苦之色。
邱引望着王仲云走了过来,摇头叹息,如那在风中的宋记酒幌,长叹道:“女子爱使小性,你便该多让一些,竟何至此,唉。”
王仲云拱手笑道,声音却有些微冷:“这到是想问邱将军了,即知我与飞燕两情相悦,为何还要将邓小姐带到此处,又让我如何去做,邓小姐看不上我,难道还让我去哄去骗不成?当我是何人?”
邱引顿时暴怒,冷笑道:“老子一片好心,看你可怜,才将我那如花似玉的义女引介于你,你一个平民子弟,立了点军功,有点道行还能怎样,还真当你是个人物,真是个人物那黄飞燕还会......”
邱引忽然不语,王仲云却终于怒了,盯着邱引的双眼,笑得如寒风吹面,缓缓道:“还会怎样?”
“还会,还会。”邱引忽然咬牙道:“大王今日已与黄飞虎商定,要与黄家结亲,招黄飞燕入宫为妃!”
“哈哈哈”,王仲云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邱引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已没有了愤怒,只有同情,悲伤。
“当真?”
“当真。”
“好,好极了,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行人驻足,看着这个如痴如狂的少年站在风中,颠狂般的大笑,天地仿佛为之震荡不安。
不知何时,哮天,商奴,王小虎走了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冲进了风中。
哮天正要追去,一只手伸了过来拦住了他,“让他去吧,他会知道怎么做的。”邱引叹息一声,却有一丝窃喜涌上脸颊。
无力挽回了,这,就是命,邱引暗道。
黄府影壁墙前,一对紫滕已经枯萎,黄飞虎站在那里,却似看得入神。
紫滕花开,龙缠凤绕,却终究逃不过寒冬的肃杀,帝王之威,如天地之威,无人可挡,如之奈何。
后院内传来一阵女子哭闹,花瓶落地之声,却被一把巨大的锁掩在了屋内。
府门前忽然喧闹声起,黄飞虎充耳不闻,当府门被撞开,周纪飞跌到他的身边,摔落尘埃时,黄飞虎才终于慢慢地回过了身。
“带我入宫去见大王。”
黄飞虎看着王仲云那平静的表情,却有一种悚然之意升起。
盯着王仲云半晌,黄飞虎忽然转身向外行去。
“我带你去,不过,不要想伤害大王,否则,王庄将被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