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不想再辩解了,他也没有办法再辩解,即便是辩解,又有几个人愿意倾听?
他身体的情况每况愈下,趁着还能走动,在苏阳的陪伴下,他悄悄到洋洋所在的幼儿园看了一眼。
张墨躲在车里,隔着贴了膜的车窗,看到那张熟悉的小脸做课间操。阳光照在洋洋身上,他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跶跶,开心的笑。
张墨盯着那张让他魂牵梦系的小脸,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直到幼儿园老师带着洋洋走进教室,他努力的将泪水憋回去,示意苏阳开车离开。
张墨悄悄去了清风杂志社一趟,他远远的看了眼自己曾经的办公室的窗户,沉思良久。
从那以后,张墨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而苏阳,倔强的辞掉工作,一直守候在张墨身旁。
她带着张墨去了好几个地方旅游,全都是他们以前梦想去的地方。
他们去了水乡、回了大学,也去了海边。
到了海边,张墨不愿再走了。
这天晚上,张墨坐在轮椅上,苏阳将他推到海边木屋的木板上,嗅着海边咸湿海风,耳中听着起伏波涛,他忽然想要喝酒。
他的身体越来越弱,走路成了奢侈,所以从几天前,苏阳就为他准备好了轮椅。
苏阳没有劝阻,笑着提回一件啤酒,和张墨对着大海,喝酒畅聊。
他们聊到两人表白时候的青涩,他们笑了;他们聊到分手时候的无助,他们哭了。
他们喜怒随心,他们尽情释放。
他们聊文学、聊天地、聊人情冷暖、聊万物生灵。
张墨醉醺醺的问苏阳有没有去过“无忧岛”,苏阳摇了摇头,她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她本想询问小岛在哪儿,张墨笑笑,没有回答。
苏阳醉醺醺的说她很怀念以前张墨弹吉他给她听的样子,她说她早就后悔和张墨分手,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张墨。
张墨醉醺醺的回若有来生,一定娶你。
两人拉钩,盖章,然后苏阳笑了。
她笑的那样满足,一如二人初见。
两个人喝光了所有的酒,然后人事不省的躺在木板上睡着了。
苏阳做了个梦,梦到张墨的病好了,梦到她和张墨结婚了。
在梦里,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看着眼前俊朗的爱人,苏阳开心的笑了,她紧紧的抱住张墨,不愿松手。
然后,她就醒了过来。
天色拂晓,海风清冷,偶有海鸥的叫声遥遥传来。
苏阳手里抱着柱子,揉揉眼睛,看向旁边。
那辆轮椅之上,空无一人!
苏阳一激灵,顿时清醒。
她走进屋里,却发现海边木屋内,空无一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苏阳慌了。
她大声呼唤着张墨的名字,沿着海岸线发足狂奔,她歇斯底里的呼唤,却并没有给她带回来熟悉的身影。
她四处寻找,询问每一个渔民,寻找每一处地方。她盼望着走到某个地方,忽然发现张墨就站在那里,正张开双臂等着自己。
她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让她再见到张墨,她一定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再不顾世俗、再没有羞涩、再不离开。
可是……她终究没有这个机会。
她不愿放弃,又在木屋住了一段时间。
这些天里,她天天期盼着早上醒来有人敲门,然后她打开门,张墨就好端端的站在门口。
可是三天过去、十天过去、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
半年过去了,那房门,始终没有被人敲响过。
所有关于张墨的印迹,就像退去潮水后的沙滩,全部消失归于平静,就像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苏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对着张墨的轮椅发呆,有好几次她都恍惚看到轮椅上有个人,对着她温言微笑。可是等她集中注意,却又发现,那恍惚的人影,消散于空中。
苏阳后来在海边木屋的枕头下面发现一封信,那是张墨留给她的信。拿着那封信静静的呆了三天,苏阳知道,她该回去了。
云州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有张墨的遗愿,也有她必须要做的事。
这天早上七点四十,苏阳敲开了虞晨父母的家门。
这个时候洋洋已经去了幼儿园,虞晨还没有上班,虞家人都在家里。
“你来这里干什么?张墨那个混蛋滚去哪儿了?让他还钱!还我们家的钱!”
虞涛看到苏阳,满脸怒意。
以前他觉得,张墨曾经是他姐夫,就算他再无耻,也应该不会做的太过分。结果半年前张墨失踪,一直到现在杳无音讯。
这半年来,他只要一想到张墨真的赖账不还,虞涛就恨死了张墨。这半年来,虞家人只要出门,就会被人背后议论。
那种被人指指戳戳的感觉,让他痛苦不堪。
张墨把他们全家害成现在这样,他恨不能掐死这个人渣!
所以当他再次看到苏阳,虞涛马上就变的怒不可遏。
虞家人都被惊动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张墨呢,他在哪儿?你告诉张墨,我虞晨永远不会原谅他!”
“你就是那个小三?好哇,你勾引走了我家女婿,现在还有脸上门,虞涛,替妈狠狠扇她几个嘴巴!”
虞家人的争吵声引出了更多的邻居。
众人纷纷走出家门,冷眼注视着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指指点点。
“原来她就是勾引张墨的那个小三,真是恬不知耻,竟然还有脸上门来找!”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一看就是那种专门勾引人家老公的骚狐狸。我呸,不要脸!”
“这女的一定知道张墨那个混球现在在哪里,老虞别犹豫了,报警吧。抓住张墨,把他送进监狱,让他用他的后半辈子恕罪!”
“这种人活着只能害人,老虞你可千万不能心软。”
“对,抓住张墨,打死这个狐狸精,打死她!”
“打她,打死她!”
邻居们义愤填膺,振臂高呼。
有两个年轻男人挤出人群,愤愤然的就要对苏阳动手。
苏阳面无表情的看了一圈周围因为狰狞而变形的脸,默默的伸出手,对着虞晨张开了手掌。
掌心内,安静的躺着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