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见秀是李自成农民军中的一位重要人物,基本不是有争议的人物,不像牛金星、李岩等人那样引人关注研讨。他的籍贯、为人、在军中的较高地位和结局等是受人注意的,对他应如何评价也是值得探讨的问题,只是未见有人专文论述。本文拟据一些史料和传说,对有关问题择其要者作一考述。
史籍有关田见秀的记载不多,且较零散,以致他的乡籍、绰号等不为人知。乾隆《绥德州直隶州志》卷八《人事门·杂记》中记有他·的乡籍和一些事迹,有的记载他书不见,有的可与其他史料相印证,兹录于下:
明末田见秀,福乐里人,见《明史》,为李自成二帅。自成东北上,以见秀为西安留守。族人闻其显贵,皆往依之。见秀取金银贮竹筒内,作鞭杖形,老者授一杖,少者授一鞭,曰:“梗不如此,恐贾祸。”又切嘱族人曰:“我辈祸福尚未定,尔辈何可以良民入祸坑,切切(勿)复来。”后自成兵溃,其党劝见秀,焚西安库及民庐舍,夺门走。见秀曰:“我等作恶已滔天,事至此尚复横行,死无所矣。”乃封仓库,严谕典守。夜半驰遁,不知所往。后十余年,忽间道归里,仍隐旧时虎儿墕土室中,匿姓名。年九十余卒。
这里所记田见秀说的话,应是他的意思,但自称“作恶”等,似为州志编修者的措辞。所记事当为他的族人返乡后传下来的,可信度较高。
田见秀的籍贯,《明史》不载,一般史书仅说他是陕西人。从上引州志知,他是陕西绥德州福乐里虎儿墕村人。这个村,民国时期仍叫虎儿墕,今称虎墕。他是此村人,当地也有传说,也有人说他是田家下山村人。田家下山在虎儿墕之北,相距仅为一公里,前者是大村,人们故说他是田家下山人,所以此说也不为误。
元、明、清代绥德均为州,1913年改州为县。田家下山原属绥德县田家岔乡,2002年并入义合镇,虎墕一直隶属义合镇。“义合镇在古代即为北塞秦、晋干道之要地,现在是307国道上的重镇。”田家下山、虎墕近临307国道,位于县城东约40公里处。
当地传说,田见秀勇力过人,青少年时喜好习武,常同村里的娃娃们耍刀弄棍。田家下山村东南不远的石堆山山梁上,有明洪武年间修建的关帝庙,庙中关公塑像手持的青龙偃月刀重八九十斤,别的孩子拿不动,他可取下随意挥舞玩耍。
还传说,一日夜,田见秀梦见有条龙凌空而来,从窗户进入他家,头伸入水瓮喝水。第二天,李自成带兵过他村时口渴难耐,在他家水瓮喝了水。田见秀见他不是等闲之人,心想日后说不定能成为真龙天子,于是参加了李自成的队伍。
李自成是在绥德之西的西川参加义军的,经常往来于秦晋之间,田见秀故村正好位于西川通往山西的大道附近,他在李自成过兵时加人义军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田见秀何时进入李自成农民军?民间没有传说,史籍也无记载。一般地说,参加明末农民军较早者都有混名,田见秀“混名锁天鹞”,他进入李自成军中应该比较早。
田见秀“为人宽厚”。从史载他爱护百姓的事迹可见,他也善良仁慈。
《绥寇纪略》卷九说,“贼所过,多所全宥,皆见秀力也。”李自成农民军保护百姓利益,军纪严明,“马腾入田苗者斩”。农民军所过无犯,虽不全是他出力的结果,但作为“提督诸营事”的将领,他力行义军的政策、军纪,应该发挥了重要作用。
清顺治二年(1645年)正月,李自成撤离西安时,为免资敌,命田见秀殿后,将不能带走的粮食、库存物资和官舍烧毁。田见秀没有完全遵令执行,说:“秦人饥,留此米活百姓。”只点着东门城楼与南月城楼,就离开西安,在商州赶上李自成复命。田见秀的心系百姓是值得称道的,他的做法却给大顺军造成了严重后果。清军在西安得到了大量粮物,士马饱腾,很快追上了大顺军。从此事可见,他缺乏作为一个军事将领应具备的某些素质。我们从史料中很少看见他独当一面克敌制胜的事迹,大概也有此原因。民间传说他好武有力,参加义军后能成为最高等级的将军,说明他有一定的作战和带兵打仗的能力。对于这点毋庸置疑。
崇祯十七年(1644年)夏,李自成由北京经山西退回西安后,许多将领都回乡探亲和修墓祭祖去了,田见秀却未回家,给前来探望他的族人赠送金银后就打发他们回去,自己仍留在李自成身边。他认为,“天下事安可料耶”,表现了淡薄小家,顾全大局和很强的忧患意识。大概是他位虽高却作风低调,不在故乡张扬,清军后来进入陕北,不知他是哪个县的人。《绥寇纪略》卷九记其事说:
自成入秦,凡秦人之为贼者,无不访宗修坟墓,田见秀独不然。人问之,见秀笑曰:“‘如今天下在那(哪)里,我要去认亲故旧?”有至者密遣以金帛促之去。及败后,刘宗敏宗族诛,坟墓发,见秀独不知其为何邑人,故免。
田见秀在大顺军中的地位是很高的。李自成在襄阳初建军制时,只有两位权将军,各书首列田见秀,次为刘宗敏。田见秀“以权将军提督诸营事”,刘宗敏“为权将军之亚”,《甲申传信录》卷六对这时他俩是这么记载的:
提营总督将军田见秀,混名锁天鹞,众呼为田副爷。
帅标权将军刘宗敏,悍善战,闯倚为心腹,众呼为领哨刘爷。
由上可见,田见秀是李自成的副手,总管五营事,刘宗敏是田见秀之副,主管五营中的标营即中营事。
李自成在西安建国大顺时,对有功将领加封爵位,封田见秀为泽侯,封刘宗敏为汝侯。《流寇志》卷七说,田、刘都是“中权大帅”,看来田见秀除总掌五营外,中营是他掌管的重点。刘宗敏虽是中营权将军,但他骁勇善战,根据战争需要,也兼掌他营。农民军向山西、北京进军时,“倡义提营首总将军”便当是他,这一头衔相当于前敌总司令。而田见秀为人宽厚,能得众心,应有组织能力,颇似我国军队现有政治委员的角色。李自成麾下的这两员大将各有所长,相得益彰,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按理说,有作为才能有地位。田见秀位高权重,受到李自成的重用,绝不是偶然的。田见秀追随李自成较早,多年随他出生入死。崇祯十一年(1638年),李自成潼关原之战惨败,他是溃围幸出的十八骑之一。李自成最后失败,他是跟随的将领之一。李自成对刘宗敏“倚为心腹”,对田见秀的信任、倚重应不在刘宗敏之下。
田见秀的结局史载有歧异。一说顺治三年(1646年)正月,已与南明合作的李过、高一功、田见秀等部围攻荆州,二月初三日,清将勒克德浑率援兵突袭,大顺军不敌败走,田见秀等将降清,仍被杀害。
一般地说,降而被杀,多系伪降。如大顺军将领马世耀在潼关之战兵败降清,暗派信使报告李自成,事露被杀,人们方知他是伪降。田见秀是真降还是伪降,只能据有关史事分析。
顺治二年(1645年)八月十二月,田见秀写过“投清”书。这年秋,“八省总督佟(养甲)”向清廷上报“地方情形并招服官兵百姓”事,开列了部分大顺军将领及其所领兵员数,其中说:“八月十四日,招李自成下泽侯田见秀,报马步兵七千;太平伯吴汝义,报马步兵二万。差游击丘仕通前来投顺。……其二侯伯,俟与地方安插兵马完日方来见。”可见田见秀等与清方联络过投降事。
这时,“八省总督佟”对李过“差人持书招抚数次未顺”,从陕北至湖广、拒绝降清的李过和高一功,与随李自成先至湖广的田见秀等接上了头,终于会师于松滋草坪。大致同时南明也在争取大顺军,李过、高一功和曾与清方有过联络的田见秀等将选择了同南明合作。从此事看,田见秀并不愿降清,但与李过比较,他是不坚定的。正因为如此,数月之后田见秀在荆州战败后,被迫降清是有可能的。
乾隆《绥德州直隶州志》说李自成兵败十余年后,田见秀返回了故里,这与他降清被杀的记载不同。除此之外,州志所记田见秀事,他书也有一些记载。他给族人如何赠送金银,只有他的族人能知其详。州志编纂者修志时应在他的故里一带做过调查,所记田见秀返回故里,也许实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