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芙蓉轻声走进殿内,望见赵绾独自跪在那里,倚在桌上,她眼中没有任何色彩,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虽是平日里与她这个姐姐,也没有什么交往,但血浓于水,此刻也真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她。
“姐姐,你还好吧。”,赵芙蓉温柔地问道:“没事吧。”,她轻轻抚摸着她:“都过去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只是想起一些往事而已,有些伤怀罢了。”,说完、她便独自回了南风小筑,将自己关在屋内。
这些往事,尘封了太久、太久,久到她不愿意再想起,又害怕哪一天便忘了。
五千年了··············
这五千年发生了太多事,都快记不清了。
我、赵青衣,25岁,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平凡女孩儿,乐观开朗,积极进取,从不向生活低头,虽然也碰了不少壁,流过许多泪,但皇天不负苦心人,终归还是小有成就,不负众望,过上了如愿以偿地生活,还和顶头老板谈起了恋爱,事业爱情双丰收,一时间风生水起,如鱼得水,逍遥自在。然而,一朝穿越,我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所有,什么都从零开始。我一直以为,穿越这种事情,也只会在书中、影视剧里才会有,对于我们平凡人来说,就如同天方夜谭,又怎么会真的亲身体验呢?然而,可我不得不接受,我的确是穿越了。
来到了这个,我曾经无数次幻想的仙侠世界。
在这里,我遇见了他们,聂星辰和李云锡,和他们成为了生死之交,并一起踏上了慢慢修仙之路。
与此同时,我也深深的爱上了聂星辰。
我本以为我们三个可以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开,即便是回到原本属于我自己的世界,我都没想过。可美好的日子,终究是太短暂了,一切就像是流星一样,转瞬即逝,来不及反应,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痕迹。
当年,一场仙魔之争,使我们所有的美好,竟数烟消云散。
当时,李云锡的纯血精魔身份被魔族利用,误入魔道、不,是重回魔道。
他野心膨胀,想要一统三界,为魔独尊,便屡次发动仙魔战争,致使三界民不聊生。
为了还三界以安宁,当时的天族太子绝尘,扶风掌门阴不悔,以及仙界众神仙,经过数百年的混战,终得时机将李云锡封印,打散神魂,消散于天地间。
就这样,聂星辰执着的为他聚拢元神,一找便是四千多年。
我也这样,陪他找了四千多年,伴了他四千多年。可六十年前,他也突然消失不见了,我踏遍山水,只为寻他踪迹。我带着他送我的乌骓马,又一次涉足了,这天下山河。
这六十年里,我遇见了很多人,也经历了很多事,也忘记了很多事,可唯独、没有将他半点,从我心中淡去。
我记得·········
八十年前,我与聂星辰第一次执手相伴,但知行好事,莫问前尘路,红尘万事尽归尘土,人间正道是沧桑。
六十年前,因为我的一滴血,使衡国刚出生的小皇子李檄活了下来。
五十年前,因为我的一席话,使燮思远、燮景行父子重归于好。
四十年前,因为我的执着,让屈浩初迷途知返。
三十年前,因为我的自私,促使郑远道一生的等待,至今有悔。
二十五年前,因为我的妥协,致使一个孩子,从此失去了父母的关怀,至今不知过错。同一年,我魂穿于刚出生,便已夭折的赵绾身上。
十七年前,因为我的顽皮,离家数月。成全了穆婉容,邂逅了顾云上,救下了顾子衿。
(我还记得·········一年前···)
还有很多,很多。
经历了太多,或许也该忘记了。我现在是赵绾,短短人生几十载光阴而已。做自己就好,安安分分的过完此生,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我这几千年的执着、等待,又算什么,又怎是、说放下就能轻易放下的。
“聂星辰,你究竟去了哪里,你可知、我还念着你。”
“你欠我一个解释。”
“我还会等你的。”
赵绾去回想了很多事,与他的一点一滴,都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中,历历在目,丝毫不差。
“赵青衣,我感受到了,是他、是他回来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急急忙忙、连呼带喘的跑了进来,顾不得休息就言道:“青衣,是他······”
那个少年很兴奋,说话很大声,一瞬间、便将赵绾从无边的思绪中唤了回来,不知所措。
“乌骓,怎么呢?”,赵绾轻轻抚着他的额头:“这般开心,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青衣,我感受到了,是星辰哥哥的气息,他回来了。”
赵绾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小乌骓,可是想星辰哥哥呢?六十年了,小乌骓也修得了人身,还这般好看,自是希望星辰哥哥看见的,对吧。”
“青衣,我没骗你,是真的,我真的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就在清河。”,乌骓笃定的讲到:“就在方才。”
赵绾愣住了,她起身,满眼期待的望着乌骓,确有几分不信和怀疑:“就在清河?”
“我带你去。”,乌骓牵着赵绾便往外跑去:“或许,便可以了却,姐姐多年的一个夙愿了。”
“我不去了。”,赵绾松开了乌骓的手,独自停了下来:“我怕是空欢喜一场,不去了,我累了,我要休息,你自己去吧。”,说完便往房里的方向走去:“没有用的。”
“赵青衣,你就是个胆小鬼,因为害怕,所以就不去尝试,对吗?”,乌骓怒斥道:“回答我。”
“是,我就是胆小鬼。”,赵绾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那又如何,又能改变什么吗。聂星辰就会喜欢我吗,我的爱就会得到回报吗。你那么在意他,你自己去便是,别找我。”
乌骓被赵绾对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左右晃着身体,大口的喘着气,就差变回原形发飙了:“赵青衣,你这样说话,就太伤人了,知道吗?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还凶我,你是还想骂我吗?”
“对不起。”,赵绾低声地说道:“在哪里。”
“驿站。”
“走吧。”
就这样,乌骓领着赵绾去了驿站,踏上了这个她没有报任何希望的旅途。而她不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是他回来了。只是如今的聂星辰,已然不是从前的他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聂星辰,而多了一个叫莫千尘的风流少年。
莫千尘,扶风仙门先掌门,千尘阁阁主,大衡千尘文院、千尘武院的创始人兼实际控制人,顾子衿的师尊,大衡的首尊客卿,还有········
········
“拜见师尊。”,顾子衿恭恭敬敬地行礼。
“起来吧。”,莫千尘仔细看了看顾子衿:“一年不见,长大了,长结实了。”,他拍着顾子衿的肩膀:“快十七了吧。”
“是。”
这一年,莫千尘对于顾子衿来说,变化也是很大的。一年前他一夜白头,而如今却是一副少年模样,看上去比他还年少。
“你做的很好。”,莫千尘温婉的说道。
“谢师尊。”
“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为师。”
“是。”,顾子衿缓缓地退了出去,轻轻将门掩上。而转过身,便瞧见了赵青衣傻傻的站在那里,连同墨生在内的所有人,均倒于地上。
“青衣,是星辰哥哥,他一定就在这里。”,乌骓兴奋的言道:“肯定没错。”
“求相国大人,让聂星辰出来,我要见他。我知道,他就在这里。”,赵青衣恳求道:“请相国大人成全。”
“青衣姑娘,聂星辰是何人啊,这里没有你要找的聂星辰。”,墨生应道:“我家公子,包括在下,都是不会骗姑娘的,请你相信。”
“我想自己找,可以吗?”,只见赵青衣又一次跪了他:“我求你。”
“青衣姑娘,这里是驿站,不由得你放肆。”,墨生再一次怼道:“莫让我家公子为难,姑娘请自重。”
“好。”,赵青衣应道:“依你。”,说完,便强行着带走了乌骓。
“公子、这青衣姑娘口中的聂星辰,究竟是何人啊。看着青衣姑娘她······”,顾子衿不与理会,想必心中,也是有些许醋意的。
“青衣,我们为什么要走啊?”,乌骓不解的问道:“直接进去找人,不就是了。”
“你不懂,这里是凡间,作为凡人,就应该遵守凡间的规矩。找机会再说吧。”
“青衣,心中可还欢喜?”,乌骓突然问道:“可还恼我?”
“别闹。”
此刻,赵青衣也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看着他们离去,聂星辰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终是我负了你,青衣,对不起,如有来生,我必还你一世情意,两不相负。”
一年前,其实赵青衣已经找到了他,只是、知道了一些她不愿意接受的事,而选择放了他、也放过了自己,独自离开。
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身不由己。人心就那么点大,聂星辰心中装了一个人,便再也无法,再容得下其他人了。
为了心中所爱,他付出一切,都是愿意的,只是这代价,有时候,太大了,自己也承受不了,可又不得不去做。
他曾经想过放弃,也想过接受青衣。可终究还是一直走了下去,哪怕万劫不复。
望着眼前的她,他心中是又恼又恨。恼自己为何这般自私,恨自己终是要伤害青衣。
“她难道忘了当日之事,竟对我没有半点恨意。”,莫千尘想到:“莫非···”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起码、她不会有真正的痛苦,也不会对他失望。
·········
“乌骓,以后不要再这么莽撞了,那里是使馆,事关家国大事,各国和平,稍出什么差错,会影响到天下安宁的。”
“有那么严重吗?”
“可不是吗,你知道多少年前,就有君王以使臣在别国被杀为借口发动战争吗?”
“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因为他们从不怕战争,怕的只是师出无名,遭天下诟病罢了。”
“你们人类的世界真难懂,还是我们动物的世界单纯,美好。”
“是是是,我门乌骓最单纯了。”
赵青衣和乌骓一路上有说有笑,似是忘记了她的求而不得的痛苦,而现在仅仅是一种期盼和平静,再也没有那种悸动和神往了。
她不知道,相较于一年前,她见到聂星辰的欢喜,和彻底失去他的痛苦,如今、已然不同往日了。至于这、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一个人,已经深埋在她心底,无人可以取代。
“煮一壶生死悲欢祭少年郎,明月依旧何来怅惘,不如潇潇洒洒历遍风和浪,天涯一曲共悠扬·····”,赵青衣哼唱着。
“真好听。”,乌骓可劲儿的夸着:“真好。”,看着青衣如此,乌骓心里面不知有多难过:“你是真的开心吗?我既盼着他回来,又盼着他永不要回来,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只有我和你。”
“乌骓,我累了,我骑你回去吧。”,赵青衣忽然停了下来:“好吗?”
“不好。”,乌骓生气的掰开了青衣:“我不愿意。”
“行吧!”
“我背你。”,乌骓温柔的言道:“上来吧。”
“你确定?”,赵青衣问道:“你知道我多重吗?背我,很累的。”
“上来吧。”
慢慢五千年上神之路,又何尝不是,有乌骓在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