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朋友亚芳是北方人,他们家的饮食习惯北方口味偏多。一有空她就亲自动手擀面,包饺子,做包子、肉夹馍,还有各种稀奇古怪令人垂涎三尺的饼。一逮着机会我就去她那儿蹭饭吃。
有一天中午,我们还在上班呢,她在朋友圈发状态:午饭,两盘手工饺子,有图有真相。
这个时候就要眼明手快,我赶紧抢沙发:有多的吗?我来吃。
她回我:还有十个,来不来?
一下班,我就飞速地奔赴她家。结果,除了十个水饺,她还给我煮了一碗小馄饨,烤了土豆饼和豆沙酥,外加一个橘子。
在她心里,我就那么能吃?
我想我应该装装矜持,假装我是小胃口的精致女人,故意剩下一点。可是,嘴巴和胃背叛了我的内心,我羞涩地把这一堆东西全吃光了。
前几天,快半夜了,我正准备睡觉,亚芳微我:我做了肉夹馍,好吃极了。极其成功。
还没等我发嘴馋的表情,又补一句:你要不要吃?
我激动死了,以为她要我立刻、马上去她家吃。
心里七上八下地斗争:这么晚了,做一个厚颜无耻的吃货真的好吗?
就在我犹豫的当儿,亚芳又发来一句:明天中午来吃。
我顿时放下心来,不怕被她的俩宝贝女儿抢完吃不到了。
第二天,本来早餐给自己准备的是一只粽子、一个鸡蛋、一杯牛奶,为了中午多吃点,我把鸡蛋留着放包里备用(万一中途饿了,就拿出来吃了算了,当然最后我艰难地忍住了)。
亚芳还邀请了另外两个朋友一起去品尝,结果她们都有事去不了。
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呢,再忙也要吃饭对不对?对于我来说,“吃”字面前,其他一切都先让道。
亚芳说,那就只有让淡淡一人独享了。
我心花怒放,一脸馋样。
主食肉夹馍,我以为搭配着稀饭吃,再搞点榨菜丝什么的就很好了,对吧?
结果呢,亚芳又给我整了几个豪华的。
玉米甜汤,鲜虾粉丝煲,炸馒头片,清炒绣花锦(一种蔬菜)。
肉是炖了好几个小时的五花肉,看着亚芳小心翼翼地从锅子里夹出两大块肥瘦相间、香气扑鼻、油光发亮的肉,我的口水就“哗”一下冒出来了。
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因为肉已经炖得熟透,一不小心就会夹碎了。
她呼哧呼哧吹着热气把肉切碎,用小刀给刚出炉的馍豁口,然后把滚烫的肉糜夹到馍里,哎呀,这过程看得简直不能忍。
开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吃相,直接用手拿起肉夹馍大快朵颐,感觉自己哪里只是少吃了一个鸡蛋,简直是好几天没吃饭了。
才不告诉你们我吃了几个。
文友菟菟前几天问我,你最近在忙什么,文章都不写了。
我理直气壮地说,我忙吃的呢,每天琢磨搞点什么好东西吃吃。
其实年轻的时候,我并不是这么“贪吃”的人。
一碗白泡饭,一包榨菜丝,我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只要不让我下厨,给我吃什么我都不会挑剔。
一直到我自己动手后,我才领略到了厨房和食物的意义。
那些最动人的瞬间,不是你递我一枝玫瑰花,说一句我爱你,而是你光着膀子在厨房挥汗如雨,我恰到好处地为你递上一块毛巾。
“一把青菜一条鱼,人世间的匹夫匹妇。”张晓风曾经写文说,看见有人当街亲热,竟也视若无睹,但每看到一对人儿手牵手提着一把青菜一条鱼从菜场走出来,一颗心就忍不住恻恻地痛了起来,一蔬一饭里的天长地久原是如此味永难言!相拥的那一对也许今晚就分手,但一鼎一镬里却有其朝朝暮暮的恩情。
暮色四合,多少人的步履匆匆,脸上的表情漠然,心里却思虑翻滚:待会儿鸡清炖还是红烧?虾白灼还是油爆?点亮暖黄的灯,从冰箱拿出一份份食材,洗洗切切,锅子里渐渐有腾开的蒸气弥漫,窗玻璃一团白雾,食物的香气飘了出来。这一刻,除了吃,还有什么人生大事?
厨房的一方小天地,却是一个大世界。每每在厨房安心地做一个主妇,再焦虑的心都会渐渐平静。香喷喷的食物让我们满足,让我们感知幸福,治愈我们身外的一切疲惫。下厨的意义,不是逃避,不是躲藏,而是慢慢理解平凡生活的真谛。
小时候,外婆偷偷地在做小生意的外公的钱盒里拿钱,去给我买韭菜盒子。高考那天,妈妈特意给我做且只允许我一个吃的清蒸鳝鱼。爱人找遍大街小巷,买来我爱吃的家乡米线。生病的时候,孩子笨手笨脚地给我做了一碗红糖鸡蛋。一个下着大雨的冬夜,几个朋友各自步行从家里出发,到我家楼下会合,去小吃街喝一道淮南牛肉汤,那个静寂的深夜,四个女人肆无忌惮、酣畅淋漓的笑声至今让人记忆犹新。
岁月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无法回头的河流,生命漫长过程中的那些悲欢离合,那些刻骨铭心,那些爱恨情仇,那些以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和事,最终都输给了岁月。
能想起来的,还能让我们嘴角上扬,内心会柔软一下的,差不多也只是和“吃”有关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