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层次体验生命的丰满,对于知觉力匮乏、心思粗糙的人来说,不会有多大的诱惑。我自以为,我还不至于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愿意有多层次的体验。
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体验么。
她说:听星星唱歌,准确来说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星星唱出的歌,耳朵是听不到的,因为星星的歌只在心里拨动。
就是我们常说的拨动心弦。
那么星星的歌,怎么进入心里的呢?眼睛。星星唱出的歌就是星光。——这歌无声地进入眼睛,再由眼睛传送到心里,而后由感知度高的心力,生化出弹拨的手指,拨动心弦,再现出星星的歌。
星星的歌具有间接性特点,需要转化。
你这群山环抱的小站,这星光照亮的站台,真是听星星唱歌的好地方。你得下些工夫把这里的星星熟悉起来,要把这里的星星视为真正的伴侣,要用最真诚的情意与它们产生连接。
其实,与星星的歌的有关事宜,都不可以描述的出来,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我能传授给你的也就以上这些。但是我相信你能运用得好,这样一来,星光进入你的眼睛、再传送到心里的一天,就会不期而至,你也就能听到星星唱的歌了。
“你喜欢星星吗?”她问。
“喜欢。但也就是偶尔看看。”我答。
“我从记事起就喜欢星星了,我认为我记忆中第一个物象,就是星星。凡是夜空没被云遮住的夜晚,我都要仰头看星星,我是真正喜欢仰望星空的人。我认为,我的思想、情感、生命之源都在星星上,星星是我另一种生命的存在。”
她又仰起脸看向星空。
越看越高的深蓝穹顶,无数颗星星光翼闪闪,反射出她的视线。
她说,我对星星的迷恋,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也常在星空下行走,愿意做星空下的夜行动物。
她问我喜不喜欢《星》这首歌,我答非常喜欢。她说:真是一首好歌,一首坚忍不拔、苦中寻乐的好歌。接着她朗诵起歌词:
踏过荆棘苦中找到安宁,
踏过荒野我双脚是泥泞。
满天星光我不怕风正紧,
满心是期望过黑暗是黎明。
啊,星光灿烂,
伴我独行给我光明,
啊,星光引路,
风之语轻轻听。
我曾经心里重复着这首歌,在星光的夜里整整走了一夜,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会儿,休息好了起来再走。从星星出来,一直走到东方黎明。荒野之上,山谷之中,山梁与山梁之间,也不知走出了多少公里。
这一夜走完后,我感到我的生命品质有了极大的提升,更懂得了人与自然是怎么回事,不再停留在概念和语言的层面上。也体味出了什么叫英雄气质,贵族精神,一股不屈不挠的力量充盈了我,并清醒地意识到,现实中不会再有什么东西能将我压垮。
从我自身的经历中,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每个不想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人,都该在满天星光的夜里,心里重复着《星》这首歌,踏过荆棘踏过荒郊,顶着星光,临着自然的风,走到东方黎明出。
只有这样走一次,人才能在灵与肉的角度上获得更多,才能拓展生命的维度,使自己真正广博起来。
沉静了片刻,她又说:她心感到星星唱歌,是在那一年春夏之交的一天出现的。
那一天晚上,她在一个山顶上搭起了帐篷,再来一次山顶露营。她喜欢独自一人在山顶上露营,这样才好在自然的高处,彻底放空自己。
那天的夜空美得出奇,也不知怎么就出来了那么多的星星,一些星星罗列出的层次,她从未见过,这引起她极大的兴趣。她决定上半夜都用来看看星星,下半夜再钻进帐篷睡觉。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块毯子,铺到帐篷边的草地上,然后仰躺下来面对星空,一动不动地看起漫天的星斗。
我感觉,我看出了有几千层的星星,驱走了夜幕的星光,纵横交织着得有无数亿道。就那样仰躺着看着,看着看着,层层相叠的星星开始涌动,涌动的真跟大海一样。
随着涌动,我感到星空开始下落,而我则整体抬升,心里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异响。当我感到我已经进入到恒星的走廊时,一阵阵的晕眩将我的意识拆解了,我不知该怎么来分辨我此时的所在,同时也觉着轻的不复存在一样。
我想回身看看地球,可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哪儿,似乎进入到恒星走廊的,只有我被拆解了的意识。
晕眩了有多长时间我记不得,等我从晕眩中缓过神时,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多。
我从毯子上坐起来,闻着四周的草木清香,认定又在地球上了。
我钻进帐篷躺下来,开始我的山顶野睡。可是,我始终没能睡踏实,怎么睡都是半梦半醒,璀璨的星空在我眼前忽远忽近,一束束星光进入我的眼睛,向心里传递。
先前心里的异响又起来,传递进来的星光加强着这个异响,我朦朦胧胧地用心感受着。猛然,我品味出,这是星星唱的歌,是星星唱来的歌,我的心正被星星的乐谱铺满,一双看不见的手指正在照着乐谱弹拨。
人世间找不到能与星星的歌,对应得上的曲调。那不止是超脱的空灵与神逸,纯净与辽远,细密与悠扬,那是无法描述的。真的,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
她又仰望向星空,心里又该悠扬起星星唱来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