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优怅然而返。
一整晚他都辗转反侧没睡好。一种矛盾的心情一直煎熬着他。虽然他心里想着,罢了罢了,此处做不了,那就找下一家吧,但却又觉得可惜了这么一个机会,总有种煮熟的鸭子飞走的感觉。因为他从没试过离一份合适自己——别人认为——而又渴望去做的工作如此之近。
他想鱼与熊掌都兼得,既能得到工作,又不至于动用自己太多的钱。
他分析着,眼前没钱的现实是无法改变的了,如果工作又想要,那么就试着厚起脸皮去找新总谈判吧,把保证金谈到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他觉得他应该鼓起勇气去争取一番。他一度想到,这保证金是怎么界定要交多少的呢?那些想当演员的人难道都认为这只是一笔小钱?还是那新总欺负他这种求职新手,故意让他多交,所以才报一个那么大的数?
他觉得有必要先去了解清楚这些。这样往后跟他谈,他就有更多的谈判策略了。
他在脑袋里把刚才想的那些理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起来后,骥优对着镜子照了照,像往常那样自言自语地说上几句后,正准备要出门时,小红姐和演员黑炭提着一些水果找上门来了,他们说是按照七爷给的联系地址找来的。
他们的到来着实让骥优有些喜出望外,他没想过会有人拜访自己的,那种感觉就像见到自己家乡的亲人那般,心里涌过了一股小小的暖流。黑炭卸了妆之后,肤色和外貌的一些细的特征基本上跟骥优差不多,他留着中分头,相比化妆后看起来要年轻一点,但还是至少要比骥优大个七、八岁。
他们分别跟骥优握了握手,然后稍稍看了一遍骥优的居住环境,小红姐关切地问道:
“在这里住得可好?”
“除了寒碜点,别的都还好。”骥优摸摸头笑道。
“姐当年住的比你这还简陋。”小红姐也笑道,“以后就好了,到时候换个又大又敞亮的房子。”
“红姐可是我们奋斗的榜样啊……”黑炭带着敬慕的语气说道。
他们又寒暄几句后,小红姐就告诉骥优她今天是带了一个好消息过来的。她对他说,
“昨天姐从新总那里听说了你工作的事情上有一些难处,姐当即就对新总说,让新总给个面子姐,不能为难姐这个老乡,要让你有份谋生的工作,最后他答应了。”
“工作的事有转机?……”骥优连忙问道。
“嗯。那个保证金不用交了!”
小红姐点点头说道。
“不用交?真的吗?……”骥优一开始还想着只要少交大部分就好了,可万万没想到现在连交都不用交,他难掩惊喜激动之情,“也就是说不用那交保证金我也能得到那份工作?”
“当然。”
“这面子啊,全凭红姐跟随新总当了多年助理才给的。”黑炭在旁补充道。
“是的,我知道。是小红姐帮了我的大忙。我太谢谢您了。”骥优由衷地感谢道。
“哪里哪里……”小红姐摆摆手哈哈笑起来,随后却说道,“保证金是不用交了,不过还是要走个过场。”
“过场?”
“是这样子的,到时候签合同时,按行业规矩双方合同上都要附上一张交了保证金的银行流水证明,其实就纯粹证明一下而已,这钱一分都不收你的,过完场后会全部退还给你。”
因为骥优之前都没过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他对小红姐说的听得不是很懂,于是小红姐又耐心给他解释了合同这样签的目的、保障等等。一共说了三遍后,虽然骥优还是半懂不懂,但他也不好意思再让人家说了。他心里其实是有点担忧的,他直接问道,
“这样操作没什么问题吧?钱真能退回给我吗?”
“放心,其实就是钱转了一下而已。”
“是的,我们这些交了保证金的都没担心过钱退不回来呢。有句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公司都在那里摆着。”
听黑炭这么说,却也让他想起了那公司杂乱的办公室,心里好像更没底了。
“可是……”
“我们都是过来人,这样子做没任何问题的,难道你连姐都信不过?”
小红姐看着他支吾的样子说道。当看到她向他投来的真挚的目光时,骥优顿觉自己是不是疑虑太多了呢?看得出来小红姐是真心为他排忧解难啊,而他却如此不信任别人,有点说不过去。
“当然不是。”骥优回答道,随即就问小红姐,“那这走过场的钱要拿出多少?”
“还是需要五千。”
“啊?问题是我没那么多钱……”
“呃……你是信任姐的吧?你老实告诉姐,你还差多少?”
骥优如实地告诉了她自己的整个家当钱,算了算还差一千多元。她听他说后似乎连想都没想,二话不说地便从自己的包里数出了骥优差的钱,递过去对骥优豪爽地说:
“先把姐的这钱拿去,凑够五千。到时候钱退回来再还姐就行了。”
她的这一举动让骥优既意外又感动,除去自己的父母外,还没遇到过有人如此爽快地给他钱的,而且数额对他来说还不算少。
“拿你的钱怕不是……很好……”骥优把钱推了回去。
“看你说的,姐又没说这钱不用还。现在江湖救急,何况咱们还是老乡,自己人肯定要帮啊。你要是推却的话,就是不接受姐这份老乡情谊,不把姐当自己人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骥优连忙摆着手,他已感动得语塞,喉咙里像堵着什么。
“这样子你总不怕钱退不回来之类了吧?红姐的钱都夹在中间呢。”黑炭指了指那钱说道。
确实,小红姐这样做给到了骥优一个保证。这无异于在说,我都敢垫钱出来让你交这保证金了,这保证金怎么可能不退回来呢?……
之后他们三人又谈了许多关于故乡的事情,才发现相识恨晚却又喜相逢。骥优好久没感受过这种畅谈了,整个氛围其乐融融的。也许正是被此情此景所麻醉了,骥优不自知地慢慢地成为一条被钓的鱼,进入他们所设的局,而他们则两天时间赚了四千元……
那天,他随他们把自己所有的钱都存入到一个陌生的账户上,由此换来了一份如同废纸的合同。等他到所谓的公司去上班时,才被碰见的一个保安告知,这哪是什么办公室,只不过是一间堆杂物的仓房。此刻他才惊觉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他到处寻遍了他们,心想哪怕要回一点钱都好,但那伙人早已逃之夭夭了。最后骥优选择报警,警察告诉他,他不是第一个被这种骗局欺骗的人,如果他当时能够冷静理智一点,或者就不至于落入这骗局了。听到这里,骥优自责不已,他本该收集一下这公司和这什么保证金的信息再作决定的,都怪自己没去多打听了解,完全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把全副身家给了人家。
但骥优的后悔为时已晚。后面由于他的钱全被骗光,几天后没钱交房租,直至昨天终于被黄家公寓的那对刻薄的夫妻给驱赶出来了……
……
他渐渐地走得有些摇摇晃晃起来,由于缺水,他感到口干舌燥,嘴唇都干裂起皮了。他停下来,心想怕是要走不动了。他撑着行李箱的杆子,借点力气把身子挺直,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心里嘀咕着,那座仿佛近在眼前的山怎么就一直都到达不了?
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想方设法地找食物,在镇上转悠一阵子后,他便毅然朝眼前的这座山出发。现在正值深秋,他想着到山上去应该能弄些野果什么的填填肚子,如果还能像他家乡那样,那里可以打些野鸡野鸭什么的那就更好,这样他就可以不用饿肚子了。他想象自己坐在一处草面上,旁边点着一堆火,再吃着新鲜的野果子和外酥里嫩的烤熟的野鸡野鸭,那真够惬意啊。想到这些,他咽了咽喉头,跟自己打气说,前方就有美味可口的食物和涓涓细流的山泉水,出发前进吧!于是他又朝着山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他感到有些天旋地转,站得不是很稳,他想找个东西扶一下,东倒西歪地不知不觉越过分隔线到路面上了。这时迎面不远处的一辆大巴车朝他鸣了一声喇叭,他猛地清醒了一下,赶紧往路边靠。他停在原地,车慢慢地经过他身边,他看到车身上印着几个又大又炫彩的英文字——I miss you。如果车子没有移动着,此时他真想扶着车身歇一歇。
大巴车经过后,骥优的视线又随着车尾看了好一会儿之前走过来的路。他扭过头来打算重新迈出脚步,但突然觉得两眼发黑,他软软地倒下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