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喧闹的酒馆一层,二楼走廊墙上插着的蜡烛照的走廊清清楚楚,没费什么力气就让雷洛找到了老板娘所说的房间。
这样舒适的单间就只有酒馆才会提供,这年头的旅店都是些大通铺,用麻布和干草制成的床垫在地上一铺就算是床了,专门出租给那些没钱的旅客。
提供的饭菜也很简陋,大多是一大碗黏黏糊糊的乱炖,里面的肉除了不是人,其他一切皆有可能。
而他下榻的酒馆就不一样了,都是独立卧室,还有单独的洗漱隔间和马桶。屋里除了柔软的床铺还有一套还算干净的桌椅,不过晚上点的蜡烛还是要单独付费的。
“‘又’来了一位外乡人,左转尽头是我‘要’的房间。”
站在走廊的尽头,关上正吹进寒风冷雨的窗户。楼下的弹唱与醉汉的呓语隐隐约约还能传到楼上,悠扬的音乐勾起了雷洛的兴致,轻声哼唱起来:
“【不知不觉把他乡,当作了故乡。只是偶尔难过时,不经意遥望远方……】”
“唉,异乡人啊……”雷洛慢慢走到房门前,轻轻的在门上敲了五下,依旧是三长两短。
随着气的扩散,雷诺“看”到房内一个身影猛地站起来,但并不方便的腿脚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屋内的人抓住桌角维持住身体平衡,向窗户挪过去。
“不知道一个背叛了自己领主的叛徒流落他乡会是什么心情啊,亨利先生。”
不等屋里的回应,雷洛一脚踹开房门,脆弱的门闩应声而断,一身黑袍的亨利一只手已经扶在窗沿上,宽大的尖顶帽遮住了他半张脸,但露出的下巴上依然可以看到肿胀的脓疮和恶心的疤痕。
“该死,我就知道那个女人靠不住。”
黑暗的房间里,亨利紧张的看着看着明亮走廊中的那个漆黑的身影。他哆哆嗦嗦的想跨上窗台,但看到雷洛举起了自己胸前的弥散圣光的十字架之后,便瑟缩的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哦,亨利先生,你可不应该这么污蔑一位智勇双全的女士。”雷洛松开手,盯着窗边的目标,大步走到房间中央,踢开了两人之间拦路的桌椅。
“很明显,她知道关系到异端的事情不能随便声张,因为领地里的士兵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她一看到我的挂坠,就立刻暗示我这里有异常。”
被武僧锐利的目光扫视的亨利,额头上源源不断的流下冷汗,脸上受到邪神的力量侵蚀而爆发的脓疮与疱疹被汗水浸湿,刺骨的疼痛令他难以忍受。
“很难受吗,亨利先生?也对啊,既然是信仰的邪神,怎么能不付出代价呢?”
雷洛并不着急动手,反正对方已经是囊中之物,自己占据绝对的上风。
“你现在的身体还有多少是正常的?被我追了一路都没有时间举行祈祷仪式吧?”
“你看看你,手都已经开始溃烂了,想必整张脸已经毁容了吧。”
掏出腰间经过哑光处理的金属短棍,轻轻扭动机关,随着齿轮咔嚓作响,原本只有剑柄大小的金属短棍在内部机簧的作用下弹出一节节的环状结构,伸长延展,最后变为一根约有三十寸的短棍。
“来吧,亨利先生,你是乖乖跟我走,还是一定要反抗一下呢?”
似乎是被雷洛那肆无忌惮的神情所激怒,亨利口中发出刺耳的呼喊,汹涌的怒火盖过了他心中对教廷的恐惧,抄起桌上的短刀就冲着武僧袭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转身便躲开了这鲁莽的突刺,雷洛顺势伸出左腿,把失去重心的邪教徒踢倒在地,同时手中铁棍一点,亨利那软弱无力的双手握不住短刀,“嘡啷”一声落在地上。
“这就是你抛弃信仰换来的力量吗?【正手不精,反手无力,就凭这样三脚猫功夫,还想要和我同台较量?】”
听不懂雷洛嘴里在说什么,亨利急忙摘下帽子,露出自己那张被剧毒侵蚀而肿胀扭曲的脸。武僧眼前一花,似乎有无数的乌蝇从亨利口中飞出,气势汹汹的袭来,想要钻入头颅吃光他的脑子。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胸前的十字架闪烁了几下,眼前拙劣的幻象便消失无踪。
见到自己的杀手锏也毫无效果,亨利似乎已经吓丢了魂,只是匍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不住地向邪神祈祷,祈求赐予他力量消灭眼前的武僧。
“生命之父在上,永恒之神保佑,慈父指引我。无论前途有多么黑暗,愿我的灵魂能回归您的怀抱!”
雷洛摇了摇头,“你这张脸都丑的让人产生幻觉了,你那个慈父应该不太会想看到你的。”
他上前一脚踩住亨利那溃烂的手掌,锥心的刺痛让这个可怜的邪教徒再也不能用祷告来麻醉自己,逼迫他面对自己无路可逃的事实。
“我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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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分钟的“亲切”交谈,亨利已经如同一滩烂泥一样摊在地上,只有偶尔的抽搐能证明他尚未落入死神的怀抱。
“所以,有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用一瓶传说中的万灵药,让你偷走布防图?”雷洛听完眼前的亨利断断续续的诉说来龙去脉,佩服的鼓起掌来。“天哪,你可真是个人才,别人敢给你就敢喝,你也不怕吃坏肚子。”
“我,我没有办法。”身上的溃烂愈发严重,亨利仅仅张嘴说话就已经耗尽了力气。“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曾祖父,还有我的姑姑,他们都没活过四十岁。我,我今年已经三十八了,我不敢赌我会是那个例外。”
“嗯,现在你倒是不用赌了,你肯定活不过四十了。”
叹了口气,雷洛很失望,这个亨利一点线索都提供不了,被邪神的“赐福”过的他如今已经被侵蚀的体无完肤,带他去伦敦指认永恒学会的成员只能是个妄想了。
几百年前,入侵欧罗巴的维京人逐渐被更先进的文明同化,但是在他们改信皈依的同时,某些原始的北方神信仰也传播了过来,其中一部分自然与生命的原始崇拜者和赫尔墨斯学会中的极端分子合流之后一起建立了永恒教派。
他们鼓吹自己完成了可以让人不朽的万灵药,吸引那些年老体衰却又栈恋权势的领主。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赫尔墨斯学会几百年来一直研究炼金药剂也没有被通缉。
但是这些疯子居然研究出了复生药剂,这种号称可以起死回生的药水在某次实验中泄露,将一个小镇的墓地尸体全部复活,永恒教派的懦夫不敢面对自己制造的灾难,竟然逃之夭夭,留下手无寸铁的平民面对无穷无尽的尸潮。。
最终不计其数的亡灵在消灭了整个小镇的居民后远走高飞,不久之后各地都传来了亡灵出没的消息,原本因为猎杀野外的魔兽而捉襟见肘的教会不得不再派遣大量人手收拾这些烂摊子。
因为这次灾难,教廷下定决心将永恒教派确定为异端邪说,禁止任何人传播永恒教派的学说。但是对长生的渴望总会让某些利欲熏心的领主暗中帮助这些邪教徒,甚至还有部分信仰不坚定的教会成员叛逃,直到现在永恒教派依然在暗中发展。
看着眼前苟延残喘的亨利,雷洛的心情有些微妙。教会几百年来的努力围剿是看得见的,但是终归比不上永恒学会虚无缥缈的不朽诱惑,总是有人前赴后继的成为永恒学会的帮凶。
“那个给你万灵药的人,有说过自己是什么来历么?”
亨利艰难的摇了摇头,脸上的囊肿破裂,流下恶心的绿色液体:“没有,他没有说过自己的来历,但是我知道,他是诺曼人,肯定和诺曼底公爵脱不了关系。”
似乎是诺曼底公爵这几个字触发了某个机关,亨利那溃烂流脓的身体突然开始急剧膨胀,满是褶皱的皮肤迅速被拉直,并且沿着脓疮的伤口开始龟裂,肚子也肿胀的如同水桶一般。
“救,救救我——”
雷洛看到亨利开始膨胀就知道已经他已经完了,飞身上前,对准亨利额头正中,拇指狠狠地戳下去。
“【光之护封阵!】”
随着指尖白光闪耀,正在急剧膨胀的亨利全身被一层淡淡的光幕所包裹,与光芒接触的皮肤发出嘶嘶的声响,如同被烙铁灼烧一般,眼前的间谍总管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哀嚎。
雷洛知道这只能暂时延缓亨利的死亡,双手轻轻拂过他的身体,寻找着那张记载布防情况的地图。最后他在亨利的贴身背心里发现了一块缝在上面的羊皮纸。
“哼哼,啊啊啊啊啊啊——”亨利口鼻之中冒出了诡异的绿光,皮肤开始融化,整个脑袋仿佛灯笼一般,身上原本就很淡薄的光幕正在闪烁,似乎马上就要破碎。
雷洛连忙扯下羊皮纸,一个箭步便跳出屋子,努力寻找掩体的同时顺手把被自己踢掉的门板搭在门框上。
下一秒,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激射的血液与胆汁冲破房门泼洒在走廊上,即便雷洛努力闪避,熊皮斗篷长长的下摆还是沾染了不少酸液,原本乌黑油亮的皮毛被迅速的腐蚀,最后留下了难看的斑秃。
“该死,这是新买的斗篷啊,花了我二十个第纳尔!”
眼前滴溜溜的滚过一个被撑裂的戒指,上面还套着半个肿胀的手指头。雷洛捡起戒指,再探头看看狼藉一片的卧室。
家具在剧烈的爆炸中四分五裂,残留的部件也大多插满了牙齿和骨头碎屑,被溅射到体液的部分嘶嘶作响。唯有红砖砌成的墙壁安然无恙,只是上面也挂着各种内脏的碎屑,看上去像是某种恶心的地狱画卷。
房间中央仅剩的那摊血肉正在嘶嘶冒着白烟,雷洛看了看亨利最后留下的的残渣,叹了口气。
“好吧,至少我还有戒指和地图交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