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露本想昨日下午将他直接送回来,可摸遍了身,也没找到解药,经刘雪盈提醒,才想起来出门换了身衣服,将一堆瓶瓶罐罐都扔在家里了,想到此处离王府不过半柱香路程,干脆指挥着侍从将他抬回了王府。
兰长溯恍惚中突然想起今早似乎听广禄王府的婢女说王爷和将军近几日都不在府,素未谋面,她们是怎么知晓自己身份的?
两国在年前便已商讨过此事,如今来签订协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皇帝有心拉拢兰长溯一行,在晨会上便指定六皇子刘乔松陪同他们游览京中名胜,兰长溯推辞不得,干脆欣然应了,这时节望京的荷花开得正好,刘乔松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便将几名使者带去了城郊一处有名的私人山庄。
凑巧的是刘仲与相约与刘君露同游,选的也是这地方。
刘君露本不想赴约,可想到住在自己房产里的虫虫长得越来越像刘仲与,这事不问清楚迟早得出纰漏,但自己与他也算不上多熟识,思虑再三问了若兰的主意,又与她说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如她所料,若兰不愿让虫虫以为自己是个没父亲的孩子,执意要让虫虫去见见自己的父亲,刘君露干脆顺便叫上了哥嫂,揣上那娘俩,一道赶去了那座私人山庄。
刘君露刚登记完,安排好若兰母子的住宿,刘乔松几人便过来了,见到这三人也是一愣,他与广禄王府向来不对付,又因为自己舅舅家的事对王府更是厌恶,如今看见刘珏夫妻和刘君露齐齐出现在自己眼前,脸色难看的很,两方话不投机,只打了个招呼便分开了。
倒是兰长溯看见刘君露也在此,高兴得很,他生长于大衍又自幼尚武,实在是看不惯中原人侍花弄草、品茶赏景这些慢悠悠的所谓情怀,这些时日要么被拖着去赏花听曲儿,要么是听些所谓文人雅客摆弄墨水,可谓苦不堪言,但又没办法提出意见,只得每日硬着头皮和刘乔松在望京瞎逛,如今看到刘君露,怎么也不能放她走了。
刘乔松本已掉头,听到兰长溯这声“君露姑娘”皱起了眉,但转过身又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他笑着询问,“兰公子可是认识君露妹妹?”
兰长溯急于摆脱他,于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笑道,“六皇子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和君露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在下想与君露姑娘畅谈片刻,还请殿下宽恕。”
纵使心里百般不愿,刘乔松还是做足了模样让他离开了。
刘君露上辈子与兰长溯说不上有多大龃龉,可关系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人偶尔的几次见面,只要兰赫咺不在周围,他总要讽刺上几句,无非就是明里暗里说她配不上自家兄长,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她不便与兰长溯起冲突,说不得还躲不得吗?
如今再回头想想也能理解,作为弟弟,眼看着自己敬仰的兄长一头栽进了个女人的身上,不顾世俗子嗣,守着自己的十分真心默默地等人回望,一等便是十年甚至更长,一生功绩无数,却偏偏于感情一事上熬干了心血,泯灭了期望,如何不恨那个毁了天之骄子的人?
想到这些,刘君露的心也有些软了,让他过来打听打听自家夫君的消息也是好的,她嘱咐桃娥取些糕点茶水送至山庄里的水榭亭台处,刘珏起了兴趣干脆也拉着自家夫人跟着去了。
“听闻大衍风俗与此处颇有不同,不知兰大人在此可还习惯?”
“确实是有很大不同,但此处吃食什么倒是比大衍多得多,食物也精美得很。”
刘君露伸手将自己面前的糕点推到了兰长溯的面前,笑道,“承蒙大人厚爱。”
“无妨无妨,敢问君露姑娘,那日与你同在的丫头近日怎的不在你身边?”
“大人是说雪盈?大人误会了,雪盈并非我侍女,她是本朝的瑞安公主,那日只是得闲来王府游玩的。”
兰长溯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尴尬笑道,“瞧我这眼神,居然没认出公主殿下。”
“无妨”,刘君露怕他噎着,边又将手边的茶壶递了过去,兰长溯感谢地向她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刚准备倒水,却发现有个熟悉的东西在他眼前闪了过去。
兰长溯眉头深皱,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粗鲁地褪开了她的袖口,面色巨变,刘珏见此变故也快速擒住了他的小臂,黑着脸呵斥他放手,尹郁清有些吓傻了,颤抖着身子挡在了刘珏的面前。
兰长溯见气氛剑拔弩张,知道自己莽撞了,轻轻放下了刘君露的手,温声说了句抱歉。
刘君露扭了扭被掐的有些青紫了的手腕,道了声无妨。
兰长溯不理一边将媳妇和妹妹护在身后,一边双眼冒火瞪着自己的刘珏,撩袍又坐了下来,喝了口凉茶,淡淡问道,“兰某有一事不解,敢问君露姑娘腕上的手钏从何得来?”
刘君露安抚性地拍了拍自家兄嫂的肩,也跟着坐了下来,半托着下巴直视他的眼睛,“你哥给的。”
兰长溯听了这话,一口茶卡在了喉咙里,随即猛咳起来,刘君露颇为怜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拍着他的背替他缓解,“别猜了,就是你哥给的。”
兰长溯本以为她会左右推脱找些说辞来蒙骗自己,谁想她居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缓过了这一阵,便通红着脸骂道,“放屁,这手钏乃是皇兄已逝的母亲留给他的,珍贵万分,怎么可能会给你?况且我皇兄已有近十年未曾再来望京,你如何见到的我皇兄?”
刘君露也猜晓这手钏珍贵,可也没想到这是自家夫君已逝的母亲留给他的,其中珍贵自然远超其价值,兰长溯见他有些微楞,以为自己猜破了她的诡计,恼怒万分,起身便要拔刀。
刘君露见他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也冷了脸,“你想做什么?公然拔刀指向大煜皇室?你皇兄常告诫你的多思量、平心气你又忘了?军中不要冒失的蠢材,你这般如何让你皇兄放心将数万名将士的性命交到你手里?”
兰长溯呆愣着张大了嘴巴,“你,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在皇宫有眼线?”
刘君露忍无可忍,起身一巴掌扇向了他脑袋,“真是榆木脑袋,你也别猜了,这副手钏是去年十一月你皇兄在朝暮城送给我的,至于监视邻国皇室,你也太高看我了。”
去年年末兰赫咺是秘密出巡,此事也只有亲信知晓,见她说出这些话,兰长溯也信了八九分,他揉了揉脑袋埋怨道,“那你也不早说。”
刘君露无奈地摇了摇头,“三皇子殿下,您给我说的机会了吗?”
刘珏还好,提前知晓了些情况,尹郁清则是空白了大脑,带着满腔的迷茫和不可置信紧挨着他坐了下来,半晌才回过神嗫喏着询问,“夫君,咱们家君露看上的莫不会是大衍的皇帝吧?”
刘珏叹了口气,摸着自家娘子的鬓角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就看见自家的媳妇儿睁着双星星眼夸赞道,“咱们家君露不仅自己厉害,连看上的男人都不一般。”
“……娘子,你难道不觉得她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吗?”
“怎么不切实际了,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这个哥哥怎么这样,妹妹喜欢上了人,你不该鼓励她吗?哼,真是看错你了。”
“我的姑奶奶,得得得,都是我这个奴才的错,你们姑嫂俩就联合着可劲欺负我吧。”
“你皇兄近来可好?”
“唉,还是老样子,大家都劝他纳妃,但他怎么也不同意,眼看着皇兄都二十四了,父皇这个年纪都有好几个孩子了。敢问君露姑娘与我皇兄是何关系?”
“实不相瞒,吾心悦之。”
兰长溯吓了一跳,小声道,“嗬,您不是开玩笑吧?他心里可有人呢!”
“那又怎样”,刘君露说得颇为自信,可心里也没底,虽说通过上辈子她可以肯定兰赫咺心里藏了多年的人就是自己,却不知道他这一腔情意起源何处,又怕他放弃了寻人,要做个真真正正无可指摘的皇帝,听到兰长溯这般解释,才算是松了口气。
刘仲与来到山庄时,本以为只是刘君露一人来赴约,谁知冷不丁看见了刘珏夫妻,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用完晚餐,刘珏神秘兮兮地将他带到了一间客房,刘仲与本以为他是有什么要事要与自己秘密商讨,谁知进了门发现客房里竟然有一个女人,看样子还是大衍女子。
刘仲与以为是他在想什么鬼主意,刚想骂他却被刘珏嘘了声,引他去看床上睡得宛如小猪般的虫虫。
刘仲与见到这孩子也算是吓了一跳,若此时皇后在他身旁,定能发现这孩子长得与他幼时一模一样,他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冷着脸小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刘君露嘱咐若兰放下帷帐,怕虫虫被吵醒,干脆将几人都带到了旁边自己的客房里,见几人都入了座才悠悠问道,“殿下,您不觉得那孩子与您像极了吗?”
此话落刘仲与脸色也难看得很,他细细打量自己身旁的大衍女子,那孩子明显是此人所生,可自己又确实没有印象,“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自己从未与大衍女子同房过,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