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时已是深夜,竟发现自己躺在火堆旁,身上盖了件外袍,头部也没了积血的黏糊感,借着火堆的微光,她才发现在不远处的河边洗着果子的竟是孤身一人的兰赫咺。
兰赫咺见这边有了动静,快速的洗完了剩余的几个果子和处理好的野鸡,弯身将她扶靠在了树干上,他将手里的果子递了过去,又架起了野鸡放在了火堆上翻烤。
刘君露一边啃着手里的果子一边翻腾着思绪,半晌没忍住,还是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怎么是您一人在此?侍卫呢?”
兰赫咺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淡淡道,“去别处寻你了。”
刘君露被他这漠不关心的模样激的眼皮一跳,“陛下,那您的身上可还有信号筒吗?您突然失踪,宫里怕是要急坏了。”
兰赫咺连眼皮都没抬,“没有。”
“这怎么行啊,这样吧,要不陛下您先走?您安全回到队伍之后再派侍卫来接臣妾就成了。”
兰赫咺听了她这话不由得觉得恼怒,冷声道,“你是朕的皇后,朕岂有弃你之理?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罢了,你安心躺着便是,最迟明早侍卫便会寻过来的。”
刘君露见他面露不快,也讪讪住了口。两人相安无话,一同躺在这月色里,欣赏这漫天流萤,气氛也算是祥和。
刘君露因为受了伤早早便闭上了眼,因此没有看见身边的男人满怀爱意,在这无边夜色中,于她唇上落了个柔柔的吻。
第二日她醒来时,兰赫咺早已洗漱完毕,他将自己刚采摘来的果子放到了刘君露的跟前,又用芭蕉叶盛了些水给她漱口,刘君露忙着啃果子,等她饱腹后才发现身边的男人竟突然消失了。
她四处打量着这片密林,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她心里越来越恐慌,不由得大声呼叫,就在她精疲力尽,以为自己被放弃了的时候,兰赫咺却捧着一大束桔梗走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是伤口又痛了吗?”
听到了他的温声询问,刘君露仿若绝处逢生,零星的落下了几滴眼泪,没成想兰赫咺看到她流了泪反而是慌了神,却又不知如何安抚,只是愣愣的将手上的花束递给了她,“我见你在吃果子,左右我无事,昨日我来寻你时见山那处桔梗开的正好,便想拿来送你,你别哭了。”
刘君露抱着这一大束花也不好意思再流泪了,两人相顾无言,气氛着实有些尴尬,幸好此时侍卫寻了过来,她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回到宫中后,两人的关系倒是破了冰,虽说没到交颈夜谈的地步,可也比以往一年也说不上几次话好太多。令她哭笑不得的是,大约是见她喜欢那束桔梗,内务府送来的花草皆是桔梗居多,她也乐得自在,日常除了礼佛,又多了个侍弄花草的乐趣。
经历了一世坎坷离别的刘君露再回望往昔,只觉得哀伤像是浓墨吞没了自身,她的夫君爱慕于她,又恐于二人关系冷清,便暗戳戳的借着这些花朵表露衷肠,可这个傻子,长生殿里大衍的奴婢早被她退回了,剩下的几个又是土生土长的汉人,哪会知道这大衍的风俗?
终言之,不过是一次次的机会在她的冷漠中,在他的踌躇里错过了而已。
自那日以来,隆兴镖局得了喘息的时间,又有了刘君露投入的大笔钱财,慢慢也恢复了起来。
这几月因盛德镖局名声遭受大挫,他们也算是少了个强劲对手,原本流失的老顾客也慢慢回来了,刘君露来到这里时俩师兄妹正忙着招录新人,她便寻了处凉亭喝茶,不多时,两人忙完了便找了过来。
“小姐,您叫我们兄妹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姐姐,还劳烦二位多招些信得过的绿林好汉,我准备在大煜与大衍的交界处再设一座镖局,若此事可成,在望京与新镖局的中点处我预备再设一座。”
李锦楼疑惑不解,“小姐,您何以会起了这样的想法呢?”
“是呀小姐,再设一座镖局成本高,打理起来也很麻烦,琼枝可以询问您为何起了这样的想法吗?”
刘君露悠悠喝了口茶,“任渔林农业发展的再好,它总是赚不了太多,两国若是能资源互补,便能互利,现今通行的限制逐渐放宽,大衍的皇帝又一直推行文化融合,我倒觉得这是隆兴能在大煜甚至两国间拓展生意,站稳脚跟的好机会。”
她这话虽多了忽悠的成分,倒也算不得假话,兰赫咺不同于以往的大衍皇帝,他自有雄心抱负,在其执政年间,大衍凭借对经商的鼓励和对务农的扶持,整个王朝都一改以往的腐朽,呈现出欣欣向荣之势,若非早逝,刘君露一直相信自己的夫君能开创大衍的太平盛世。
两人有些怀疑,却还是按照她的话乖乖去执行了,隆兴有个老镖头老家便在两国临界的一处小城里,师兄妹俩商量后,干脆派了他去打理事宜,老镖头的妻子都在老家,如今能回去倒是高兴的很,没过一月便派人快马加鞭传来消息,新镖局已经初步成了。
刘君露日常无事便会去找尹郁清同游,偶尔刘珏也会巴巴跟着去,甚至刘胥在下朝时都会状似无意地提两声,为自己的儿子说些好话,几人在尹大人面前可算是绞尽了脑汁,尹渊渚才慢慢对刘珏改观了,虽说日常见到他还是难给多好的脸色。
此时边塞有些异动,刘珏也不敢轻易回营,生怕去了边塞一趟,加把劲便能娶回的心上人便没了,他一边操心军营的事,一边又忙着讨好这里,急得上火,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尹郁清也是心疼得紧,只能暗暗对着父亲说些好话。
大煜朝自景元帝起皇室便有秋猎的活动,与其说这秋猎是为了庆祝丰收,不如说是官家子弟争相在皇帝眼前显露才智的比赛,宫里早早地便派了请帖过来,王府里的两人不出意外的都出现在了请帖之中。
只可惜兄妹俩从始至终便对着出风头一事不甚在意,秋猎前一日刘君露还在望京的城郊义诊,刘珏则是秋猎当日的凌晨才匆匆从军营中赶回。
刘君露一上了马车便在补觉,刘珏则去了列仗前领队,刘胥也骑着马去找自己的好友攀谈了,广禄王府偌大的马车上只剩下了桃灼与她,桃娥则是留在了府里操持,一路上她都睡得安稳得很。
列仗行了大半日才来到了京郊的猎场,下了马车同众人一道拜别了皇帝,刘君露就进了自己的帐篷,她前几日遇上了个难症,正绞着脑汁想着此症的破解之法,没想到入了营帐不多时看守的人便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前来相邀同游。
刘君露听了丈二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乖乖去了,行至一片湖泊时只见一个白色身影快速向她扑来,她警惕顿生,摸出袖中藏着的长针便要朝着那人刺下去,却在那人扑上来之前闻到了熟悉的迎春花熏香,她心下了然,快速收回了自己手中的长针,无奈的笑着张开了臂膀。
刘雪盈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伸着脑袋在她怀里乱拱,刘君露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好了,怎么像只小狗狗一样?我这细胳膊细腿你再扑一次可能以后只能来床边见我了。”
刘雪盈仰起头来,颇为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呸呸呸,君露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我呸过了,这话就当是老天爷没听到啊。姐姐,我好想你啊,母妃和皇兄都不肯让我常来见你。”
“不让你常来是对的,你一个公主整天想着乱跑,若是出了危险怎么办?还有,以后突然出现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我还以为是有刺客呢。”
话刚说完,刘君露便拔出了手中的长针,“若不是我嗅到你身上的熏香味,怕是这根针已经在你后脖颈上了。”
刘雪盈见那根长针在日光照耀下耀武扬威地闪着银色,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刘仲与也在此时走了出来,温声笑道,“这下可好了吧,父皇让你平日斯文些你不听,看你不听话再遇到麻烦拿什么与人犟嘴。”
刘雪盈快声答道,“我身上还藏着姐姐送给我的蒙汗药呢,若是真的遇上麻烦,我便把这一瓶蒙汗药都洒到那人脸上。”
刘仲与摇了摇头,“君露妹妹见笑了,我欲来寻你,谁知路上碰见了雪盈,她猜到了我的意图,吵闹着也要跟过来,我没有办法,只能默许了。”
“还不是母妃不让本公主出来,派人看住了本公主。不然这小小营帐能耐我何!”
“是是是,天下就没有比我们瑞安公主更厉害的女子了。”
刘雪盈听了这话,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只承认君露姐姐比我厉害些。”
刘君露见她这摇头晃脑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刘君露被引着去了河边的一处小亭,刘珏已早早等候在那里,刘雪盈到底是小孩心性,又常年待在宫中,如今见了这湖景兴致勃勃要去吊些鱼虾,刘仲与便派了自己的两个保镖看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