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族长听到李小牛去朱眉楼吃饭,内心也是十分的凌乱。
他活了一辈子,才去过两次朱眉楼。那个地方可是达官显贵出入的地方。
县里来人在那边,富商巨贾途经这里,也会在那个地方应酬。
要不是因为老头儿是刘姓族长,管着成百上千的族人,他焉能在这朱眉楼混上一顿?
自己的儿子在刘姓中也算是辈分高的了,都不曾有幸去那朱眉楼一趟。
要知道,村民说白了就是庄稼汉,一年四季种点儿五谷杂粮,不遇荒年能充饥。遇到荒年饿肚皮。他们劳作一世,也攒不出几两银子,怎么会有钱去那朱眉楼吃饭?
老头儿越看李小牛越觉得心里没底,什么时候村子里面出了这么一位?
李小牛的表情虽然看上去嘻嘻哈哈,却看不到内心。令人无迹可寻。
张何和李奉看上去倒是十分嚣张,看上去,从他们二人来看,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不会太寻常。
刘族长不动声色:“李家小兄弟年纪经经就能去那朱眉楼吃上一顿,看来也是在贵人身边走动的人啊。”
李小牛连忙摆手:“老爷子,让您见笑了。我们其实也是初次见识到里面的饭菜。其实我最喜欢的是那只烤鸭,浓香四溢,裹上面皮,沾点甜酱,着实是香。”
说完,李小牛看了看张何和李奉,眉宇之间,似是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
李奉一听就不愿意了:“我觉得还是那个肉丸子实在,一口下去,满是肉末,粘一下汤汁,入口即化啊。”
张何说道:“不对不对,我倒是觉得那河豚汤更为鲜美。”
李小牛微微一笑,他就是想要李奉和张何绘声绘色的形容。
刘族长是在听不下去了,脸色从不动声色,转而有些发怒。只一瞬,又变得云淡风轻。
李小牛不由得赞叹“好城府”。
刘族长只得主动问道:“哈哈,你们小友几人好口福啊。不过,老夫进来嗜睡,也不敢过分耽误小友们的贵时,却不知,先前小友说的,无上村要变天,是何缘故?”
刘族长问完之后,却悔之晚矣。他这把年纪,还是控制不住一颗功利之心。
明知自己不问,对方也会说出来,却是如此沉不住气。倒不如几个年轻人沉稳。
李小牛听到刘族长的问话,正中下怀。却仍旧佯装惭愧之色:“你看,我等小辈整日胡说八道。我们言归正传吧。这无上村要变天了。刘老爷子可知晓?”
刘族长内心暗骂李小牛,嘴上却是说道:“无上村近几年风调雨顺,还会出什么大事不成?”
李小牛微微一笑:“大事倒也没有,小事就有一桩,听说各地州府辖下的村落,都已经二十几年没有推举过保正了。为了防止村落里的土皇帝割地称王,要重新推举保正人选啊。我们这无上村邻近匪巢,首当其冲啊。”
刘族长尚未言语,就听到偏听一只杯子落地之声。
李小牛猛然想起掷杯为号,立刻起身。
片刻不见动静,猜想定时这老头家人一时激动,手中的杯子没有抓稳。
那老族长也被这杯子吓了一跳,以为是李小牛的杯子掉了。
他看了看坐着的李小牛,再看看站着的李奉张何,不见有异常。才知道是家人这么没出息。
不过老头儿也理解,他自己如果手中有杯子,也难保不会激动的抖落下来。
李小牛故意问道:“这声音……”
老头白了他一眼:“哦,饲养家猫,以防老鼠。”
李小牛意味深长的说道:“原来如此。”
那老头儿冷冷一笑:“便是如此。”
两人同时干笑了起来。基本上属于心照不宣。
老头儿内心却是震惊异常:“这小贼如此年纪,却怎么像事事洞察的样子?我老头子活了一辈子,才有这点儿眼里。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子,怎么如此通达?他能经历多少事?“
随即不动声色的说道:”小友,重新推举保正既是朝廷政令,于我来说自当支持。不过,张家人多,门丁兴旺,如若推举,依然是张家做保正啊。我看各州府也就是走走形式。不必太在意。”
老头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张何。
李小牛也不时回头看看张何,对啊,张何是张家的,老头儿是怕张何出门就去找张泰告密。
由于惧怕张泰的势力,老头儿说话总是留半句。
李小牛内心揣测,如果这样,双方一直在打哑谜,不敢透露心声,那今天晚上的谈话就没完没了了。
于是李小牛变得严肃:“老爷子,今天街上的情形你也看清了。全村人都待在家中,唯有我们三人穿梭自如。我们三个的亲人都被那张泰绑在村口好几天了。烈日炎炎,难道我们就不心疼?所以我们已经奔走两日了。那张家这次惹得天怒人怨,已经不再有资格参与推举了。他们只能推举旁人,旁人不用推举他们。”
此话一出,老头儿猛地站起身来,手上那条拐杖就靠在桌角。
李小牛看了看刘族长,原来他身体尚且硬朗。
老头儿凝视着三人:“此话怎讲?”
李小牛说道:“此话还须再讲?”
老头儿看了一眼张何:“难道真不用讲?”
李小牛实在受不了这老头的疑心了,人越老胆子越小看来是真的。
只得让张何来说。
张何自然是表明了一番。总之,他和张泰势不两立,不能共存。
老头儿听完这话,笑逐颜开:“哈哈哈,如今的小友们各个身负凌云之志啊。”
李小牛也跟着笑了几声,张何本不想笑,被李小牛提醒之下,和李奉也陪同干笑几声。
刘族长忽然变脸,表情十分狰狞,厉声说道:“明日我就要召见我刘氏族人……”
李小说见老头儿似乎等不及了,看来他已经心痒难耐了。
李小牛当然直奔痒处而去了:“今晚有乡勇把守,方便我们行事,过后,怕是没那么方便了。”
老头听闻言罢,立刻拍桌子大叫道:“三子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侧厅呼啦出来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长有幼,皆是春风满面。
他们生怕刘姓发生变故,都挤在侧厅偷听。
说道激动处,侧厅里早就弹冠相庆了。那张姓倒了,刘姓就再无敌手了。
此刻正等着老爷子的招呼呢,一听召唤,三人受到其冲。其余之人也是纷纷出厅。
正在此刻,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雷声轰鸣。随后大雨倾盆。
李小牛内心一紧,天宫竟如此不作美?
哪晓得刘老头狂热的心丝毫未受影响:“好雨啊,好雨啊,久旱逢甘霖啊……哈哈哈哈……”
其余之人也都谈笑风生:“真是老天开眼了。”
“是啊,我们刘姓苦尽甘来了。”
“就是就是,看那张姓人还能嚣张几天。”
他们倒是兴奋了,口无遮拦,那张何内心却是十分不悦。他也姓张。
李小牛能感受到张何的内心,用手在他肩头拍了拍,给他鼓励。
刘族长交代三子,分别去找他们当家人与年纪相仿的同族人游说。自己去找那些辈分比较高的族人。
正好女人家也在。女人家总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但如今事关自家能不能掌权的问题,也不顾的许多了。
女人去去找女人,寡妇当家的刘姓,男人在外未归的族人也都要去揍到。甚至孙子都要拍出去联络。
李小牛看着刘家人忙碌而兴奋的身影,他内心暗自感叹:“这世间的功利竟如此诱人?”
那刘姓人出门便报李小牛的名字,一时间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