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漫天遍野的血红。
“吼——”
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嘶吼声,间接夹杂着一声声稚嫩的呜呜咿咿的声音。
我在哪儿?
好吵啊。
安然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悬崖边,这里似乎经历了一场战争,尸横遍野,惨不忍睹,而奇怪的是那些尸体全部都是野兽——长相各异的野兽,妖兽们已经杀红了眼,目标是什么已经不甚在意,只顾着用利爪去撕破敌人的皮肉,用滚烫的鲜血沐浴……
这不是战争,这更像是一场屠杀盛宴。
安然恐惧的跌倒在地,摸到手边有毛茸茸的东西,吓得她触电般收回手,扭头看去,原来她身侧有一具巨大的尸体,蓝青色的毛发很长,遮盖住庞大的身躯,那是一只早已死透的巨狼。她顾不得血污,一头扎进巨狼身下用那长长的狼毛挡住自己的身体,努力当一个小透明,不引起这群已经疯狂的妖兽的注意。
“呜……”
“哇……”
“咯咯……”
有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安然小心翼翼拨开狼毛,焦急的寻找着。终于在巨狼的脚边发现了一个红彤彤的小肉球,仔细看看,竟然是一个浑身被鲜血染红的婴儿,正兀自靠坐在狼尾上,一只小手不安分的抓着狼尾上的毛往身上拽,一只小手向前伸着,而就在他的面前,有一只长了两只牛头却有一条长长的马尾的怪兽正狂奔而来——
“嗖——”
远处飞过一缕金光穿透那只牛头马尾的怪兽,怪兽应声而倒。
安然长嘘了一口气,向金光发来的地方看去。
一双雪白的赤足踏着虚空缓缓而来,摇曳的白裙用金丝点缀随着走动摇摆,隐隐竟有点点星尘洒在脚下,堪盈一握的纤腰被一条坠了玉牌的腰带松松系住,再往上……
“平……平的……”安然扶额,失望了那么几秒,再抬头去看,却见那个人已经抱了地上那个婴儿踏空而去,只留下一个背影。而在她脚下那一群厮杀的怪兽看到婴儿被带走,发出了撼山动地的不甘的怒吼。
眼前一暗,画面突然就变了。
这是一片竹林,茂密的竹林里阵阵微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爽和竹叶的清香,安然漫无目的的在竹林里乱走,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听到了哪里传来破空之声,安然顺着声音快步走去,没一会,见到一个狭窄的路口,两侧陡峭的山崖夹着一条石板铺的小路蜿蜒曲折的向前,不知通向哪里。安然抬头看,只看到一线碧蓝的天,她定了定神,抚着崖壁快步向里走——那是声音传来的地方。
穿过山谷,眼前豁然开朗,远处的高山上潺潺流下一条不大不小的飞瀑,在山脚下形成一片清澈见底的小湖泊,一个竹屋就建在湖泊旁边,竹屋前围了一圈篱笆,篱笆里种了大片大片粉白色的杏花树,一阵微风吹过,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像纷纷落下的雪花,落在了地面上、水面上、也落在了树下躺椅上躺着纳凉的白衣女子身上。
是那个人,是那个带走那个婴儿的人。
安然躲躲藏藏的靠近过去,想知道那个被她带走的婴儿怎么样了,毕竟她看上去应该是没法喂奶的……应该不会饿死了吧,这么半天没听到婴儿哭。
“砰——”
屋里传来一声巨响,巨响之后安静了片刻,就见一个白衣少年持剑怒气冲冲从屋里快步走出来。
“阿瑶!它耍诈!”
“嗯,听到了,是炸了,声音还挺大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
“失败16次了哦,所以你今年又出不去了”
那个叫阿瑶的女人似乎很开心的摇了摇手里的团扇,坐了起来,拉过气鼓鼓的少年让他半坐在自己脚边的矮塌上,伸手揉了揉少年的短发,解下他被汗水浸湿的抹额搭在旁边的树枝上,接过少年手里的剑,站起身来。
“我再给你演示一遍,可要记好了哦”
阿瑶站在院中间,拨了拨剑穗,眼神稍定,利索的拔出剑。一瞬间,原本柔美的身姿似乎被注入了一股凌厉之气,手腕轻翻,却刺出天地变色的一剑,太阳似乎被剑气吓得躲进云层中,天地间暗了下来。一道道剑气卷起粉白色的杏花,在她周身飞舞,白色的衣衫上下翻飞像一只振翅的蝴蝶,渐渐只能见到剑光,却看不清楚剑在何处。
“去!”
阿瑶一剑刺向虚空,凌厉的剑气席卷着杏花直冲云霄。
半响,那片遮盖了太阳的云层像是被什么东西搅破,瞬间散去,阳光伴着漫山遍野的杏花洒落整个山谷。
天地之间静悄悄,似乎被这一剑的风采折服。
还没等安然反应过来,画面突然一转,她有些懵,以为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血污之地。
天地山河被血染红,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安然此刻似乎悬在空中,她伸出手,却发现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她立刻明白过来,这种梦境里她是安全的,就像一个旁观者,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伤不到她,她心下稍安,适应了片刻便知道该如何行动,就开始在这片战场里游荡。
她越看越是心慌恐惧,比一开始看到的那个场景还要残忍,这里的怪兽个个体型庞大,因此伤口就那么触目惊心的汩汩的流着鲜血,伤口处的血肉偶尔还痉挛的抽动,安然庆幸此刻她没有身躯,不然肯定会吐出来。
她赶快升高,从尸堆里了爬出来,这时候似乎是傍晚时分,火烧云在远处群山之上翻涌,夕阳有些刺眼,她有些模糊的看到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是那个叫阿瑶的女子吧。
阿瑶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一手扶剑,一手扶地半跪在尸山之上,即使受伤,她的白色衣衫却依旧一尘不染,似乎这个世界的血污无法侵害她一分一毫。
但是她就是受伤了,很重的伤,安然努力靠近,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突然,另一道白色身影在远处向着阿瑶狂奔而来,离得太远了看不太清楚他的脸,安然却一眼就认出,是竹屋那个少年,但是他似乎长高长大了,看身形怕是比阿瑶还要高出两个头来。
太好了,他来了阿瑶就安全了。
安然心里稍稍安定,却又突然绷紧——
那个“少年”跌跌撞撞的奔过来,跪在了阿瑶面前,焦急的似乎在说什么,阿瑶只是抬头看着他,很费力的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他的头——就像在山谷里那样。可是她刚刚伸出手,一抹鲜红的身影突然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一剑刺穿了阿瑶的胸口。
“不要!”
胸口一阵剧痛袭来
……
安然猛的坐起,惊醒了靠在床边睡着的余生。
余生赶快抓住安然的手,一边轻声安抚,一边把她紧握的手指撬开不让指甲嵌入肉中。
“没事了没事了,做噩梦了吗?”
余生一手轻轻抚着安然被冷汗浸湿的头,一手慢慢的拍着她的背,过了好一会,突然觉得胸前有些凉意。
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发现安然双眼无神泪流满面,他心也突然跟着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默默的把安然的头按回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
过了不知多久,安然哭得累了,又睡了过去,余生扶着她躺好,掖好被角,摸了摸她的额头。
退烧了。
余生慢慢起身到桌边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看着窗外明亮的圆月,心下怅然若失。
刚刚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惊醒的一瞬间他就忘了好多好多,只依稀记得有很多很多的血,还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无论他怎么努力去想,都无法想起梦里的点滴。
算了,不过一场梦而已。
他放下水杯,回头看了看泪痕未干的安然,拧干一条毛巾细细的帮她擦了脸后,带上了门走了出去。
烛灯映照着走廊温暖而又寂静,余生的身影渐渐被照的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