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根现在所在意的不是瘦成皮包骨头孱弱无力的自己,而是颤抖的手中那沾满血液的票子。他已经连续四个周去卖血,而这残弱无力的身体再经不起向外输出一滴血液了,哪怕每天有几个鸡蛋补着,也将是杯水车薪地填满不了这般空虚的躯壳。
他们如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地向着万恶的金钱奔跑向往,而这带有血腥味的万恶的金钱却又是让他们希望或者是幻想得以实现的力量。他们渐长的对金钱渴望的思绪无时无刻地充盈着他们的大脑,如此地不得不去继续搜寻任何可以寻到或逮到万恶金钱的救主。
刘长根眼光无神地注视着灰冷的水泥地板,右手食指与中指间的半截烟头奄奄一息地吐着百无聊赖的烟雾。他要不是被烟头的火星子烫到指头发出“哎哟”低沉的嚎叫,还以为他已经灵魂出窍的飞到了九霄云外。张巧凤耷拉着脸嫌弃地瞅向他,嘴巴开始像机关枪一样风风火火地咆哮起来“窝囊,天天在这里坐着就能等到钱了!”
他不敢反抗,言听计从地站起来,摔下烟头“梦的事,没问题,绝对能搞定”,他很少这样说坚决的话,反而话语间有些磕磕绊绊,但他却更像一样爷们了。他披上多年陈旧的绿色大衣慢慢悠悠地走出堂屋去,这次他要去村长刘先强家去搏一搏。
刘家村的街道上热闹非凡,炮竹连片,街上泥土的芬芳混杂着浓烈的炮竹火药味。大大小小的人物站在街道上,男人叼烟嬉笑,妇女端坐聊天,孩子放炮打闹。
刘长根唯唯诺诺地用胳膊夹着大衣走在了街道上,瘦小的身躯在绿色大衣里犹如套筒一般,小的可怜,要是一阵风过来,仿佛能将他吹得东倒西歪,摸不着北了。
他走向西边刘先强家的方向。
立在街上的刘刚远看到刘长根走来,便打招呼道“长根,好多天没见到你人了,这是忙什么大活了?有什么好活,可要给分享分享”。
“哪有大活,真有大活肯定想到你,先走了,我还有事。”刘长根微笑一说,他未作停留,便如行尸走肉般直挺挺地在人群中穿过去。
街道上的热闹景象,刘长根是视而不见,他没有心情欣赏这为数不多的大美时光,要是搞定了梦的工作,他会情不自禁地充满渴望地扎到人群中去,不等别人提出孩子工作的事,他便会自我吹嘘一番了。而现在,他心如焦躁地思考着万恶的金钱,他心里只想的是钱,钱才是他快乐的根源。他穿过层层人流,犹如万水千山地来到村长的家门口。他走进先强家里,竭尽全力的喊出“先强在家吗?”,声音中夹带着如猫叫似的祈求怜悯气味,而又被远方的炮竹声击得粉碎,弥散在空荡的空气里。
刘先强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握着面团,笑嘻嘻地答道“奥,长根啊,有什么事情?在包饺子呢。”
刘长根不假思索地凑上前靠到刘先强身边说道“先强,我就直说了,今天确实有事情找你,你能不能借我些钱?”
刘先强略显严肃的地说“怎么回事?俗话说前年不借钱,借钱穷一年啊。”
“不管那么多了,来年穷就穷吧,实在是没办法了”刘长根声音低沉地说道。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实不相瞒,就是我娃刘梦工作的事,需要些钱,你若有的话,借给我些吧,我有了赶快还给你”
“同为一村人,有事当然要帮,我倒是有些,但不知道你需要多少?”刘先强认真地说道。
“村长真是大好人,有两千吗?”刘长根露出了一些喜悦,感觉有了希望。
“两千?嗯,还真够麻烦的,我能给你一千五”刘先强说道。
“行行,一千五也很好,先强真是我们村里的福音,人民的活**,我们村的福气,大力帮助永不忘怀啊。”刘长根微笑着溜须拍马地说道。
“长根,一个村里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希望每家都过得好,你家梦将来有出息了,不忘记我们村,记得我这个小叔就行”刘先强也笑着说道。
“不能忘,他回来了,就让他来你这里报个到。”刘长根开心的说道,苍白的脸上少许血丝,多日的郁闷心情烟消云散了。
刘长根从先强手里接到钱,小心地揣到了内衣口袋,连声说了道谢离开了。
他边走边想,钱数离目标又近了一大步。他暂时不想去想剩下的一千五如何取得,他想可以停停喘口气了。他揣着巨款快步的奔向家里。
……
张巧凤见到他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
刘长根从内衣口袋里拿出来暖和的一包钱递给张巧凤“在村长那里拿了一千五,快筹够了,还有一千五再想想办法。”
“村长真是好,借给这么多。还有一千五呢,哪里去寻?我们可是能借的地方都借了”张巧凤又是一脸愁绪地说道。
“不行还卖血!”刘长根抽着根烟面带愁绪地说道,本想喘口气歇歇,却又被带到无限的忧愁里。
“卖卖,还要不要命了,你这身板卖血都卖不了,看样还得靠我”张巧凤嫌弃地说道。
刘长根默不作声地如钉子般蹲在门口处,死亡般的凝视眼神又开始在地上逗留。他大获丰收地回来,心想在冬日的阳光里可以晒个太阳,驱散掉内心的烦恼,而这却变成了一种奢望。他想再摔下烟头,重复之前的模式,回来带来一千五,但他却不知道去往那里。
冬季落阳后,夜幕降临,寒气开始爬上来,热闹的街道开始慢慢地变得些许安静。
在漫无目的的思绪中,刘长根在床上缓缓地进入了梦中。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完一个好梦,就被身边的张巧凤瞬间喊醒了“就知道睡,还管不管钱的事情了,能不能上点心,我可不想我家梦以后没出息,看别人家的脸色”。
“再急也得睡觉,明天再想”刘长根迷迷糊糊的朝张巧凤说道。
“要不是你窝囊,我们还用瞅这事,还有脸睡觉,凡事都得靠我”张巧凤又如机关枪似的突突地骂起来。而刘长根的鼾声已经开始回荡在昏昏暗暗的夜色里。张巧凤如火药般地怒说完后,穿上一件棉袄,走出门去。她走向黑夜里,在黑色里鬼鬼祟祟朝前幕后地去向他家里,那个称她天生丽质,注定的缘分,而她引以为豪的男子家里。
…..
张巧凤到了,她敲开了他家的门。
“你怎么来了?”他开了门说道。他就是刘祥熙,只认为他和张巧凤才应该成为一家的人。
“有点事,我进去说话”张巧凤小声地说道。
“来,进来,最近不是不见面了吗?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刘祥熙引张巧凤进屋说着。
“我们也算是有过肌肤亲近关系的人,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求助的人了,说实在话,如果以前我相亲和你定的话,也许我们就可以过上一辈子,但姻缘难料,却让我偏偏又嫁到了你们村里,这也许是注定的缘分”张巧凤看着他说着。
“遇到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但我们来往要小心,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还怎么在村里立足,上次在山上的事情,村里都传开了,以后还是要万分小心。”刘祥熙低声地说道。
“借我些钱,一千五就够”张巧凤直言开口到,她坐在了堂屋的椅子上。
“你也了解我,我现在一人,孩子在外务工,还基本不往家打钱,也没太多的经济来源,我把所有积蓄都给你,总共一千二百元,剩下的我们再想想。”刘祥熙边说边去拿钱。
张巧凤接过钱,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想想后就消失在黑夜里。
刘祥熙追了过去。
他们淹没在隐秘又充满诱惑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