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离开陈原家后,殷芙没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
很多时候面对着这么一个空落落的屋子,殷芙真的觉得很寂寞。虽然后来莫君言也经常会来家里,可殷芙总觉得心里的那间屋子始终还是空着的。
起初她以为只要陈原能够回来,那么一切就都能恢复原样了。后来渐渐释然了一些,殷芙就觉得莫君言的到来总能填满一些什么。可如今看来,莫君言的出现仿佛是在她心间开启了一间新的屋子,而原本属于陈原的那间却仍然如当初他离开后那般颓败了下去。
或许是被Eric说中了,时值今日,就连殷芙自己也始终没有认清自己的心。
多思发乱,殷芙越是想弄清楚,心下就越是糊涂。瘫软在床上,被子蒙过头顶,逐渐睡去。
直到第二日一早起床殷芙才发现自己竟就这般和衣睡了一夜。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原以为没电了,瞎捣鼓一阵才想起昨日关机后就忘了管它,忙又开机。
二三十个未接来电铺天盖地地显示在手机上,悉数都是莫君言。回想上次因为手机坏了,差点没让莫君言急死,这回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念及于此,殷芙忙不迭地回拨给莫君言。可说来也怪,电话怎么也拨不通,每次都是关机状态。
无可奈何,殷芙值得挂上电话,稍作收拾便就出门上班去了。
地铁拥挤不堪,一如往昔,而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各式的情感,或疲倦,或憧憬。殷芙就近靠门边的扶手站着,脑中来来回回满是陈原和莫君言的摸样,她知道昨日在陈原家中发生的事确实是触发了某些情感,可理智却也不停地在牵制着。外加上陈原合约一事,Eric的话更是让人纠结不堪。
该怎样才能妥善解决这一切呢,或许,只有陈原自己想开了才是。
殷芙思虑纠结不堪,却没发现周围的人于她的指指点点。而那些人手中几乎都握有一分当日的报纸,硕大的版面报道的悉数都是如今正站在娱乐风口浪尖的两人——陈原与夏耘情感破裂,第三者系知名企业家的女友。
此时的殷芙仍是毫不知情,却不知有一场更大的风浪正等待着她。
……
一路小跑才好不容易赶在迟到前一分钟到了公司。肖金金见了殷芙那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经玩笑道,“你慢点,这杂志社是你们家那位的。别说迟到了,就是不来上班谁又能拿你怎样?我要是你啊,早就在家里享少奶奶的福了。”
殷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羞红了脸来嗔道,“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没个正形了是不是,整天拿我取笑?看来我是得和鲁傲好好谈谈了!”言罢便佯装起身去办公室寻鲁傲,实是在等肖金金拉住自己。
可不同往日,此时肖金金倒是安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也不言语,殷芙不禁好奇,“怎么这回这么淡定?看来是真的修成正果了。”
肖金金面上绯红,呵呵笑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我自己的事情?”殷芙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八卦天后肖金金知道了些什么?便旁敲侧击,“我能有什么事啊。”
“你去办公室就知道了!”肖金金冲殷芙一脸神秘地笑,见她瞪着自己,忙又摆出一副你怎么问都不说的样子。
“好啊,你等着,我这就去找鲁傲告你小状!”说完殷芙便就顺势走去了办公室。
……
总编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可殷芙还是礼貌性地敲了下门。深褐色的木门被轻轻叩开,一眼见到的却并非鲁傲。促短的黑发,晨曦光华下掩映地格外刚毅,发梢处洒落开来的是细碎的浅金,面庞风尘仆仆却是一如往昔般的棱角分明,高挺的鼻尖透散出温暖熟悉的气息,一双慑人的黑眸深邃地凝视着怔立门边略显憔悴的殷芙。
因为激动,殷芙如人偶般不自然地开口,“君言!你怎么回来了?”说话时无意间瞟到了角落里的旅行箱,想必莫君言是刚下飞机便就直奔杂志社的了。
莫君言走到殷芙面前,逆着光地缓缓接近,殷芙自觉心狂跳不止地回望上那片深黑色的眼眸也不再言语。
“小芙!”莫君言蓦地将殷芙揽入怀中,紧得几欲要让她融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双手如铁般牢牢箍住她的纤腰,虽隔着厚重外衣,殷芙却仍能清晰感觉到莫君言炙热的体温以及浓厚的思念。
此时似乎连衣料在莫君言修长的手指间摩挲出的声响都是无比动听,而连日来的委屈与失落也几欲化成泪水夺眶而出。却在同时,莫君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会让我这般失望……”而那句话,莫君言竟将它说地无比绝望。
殷芙闻言胸口猛地一窒,抬起埋在莫君言颈窝间的脸,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莫君言缓缓松开双臂,殷芙觉得那种感觉就像是将空气一点一点地从身体里抽离出去,因是无形,才有种无法挽回的决绝。
莫君言走到办公桌前,慢慢拿起那份摊放在案的报纸,随即又走向仍在原地站立着的殷芙,一切的动作缓慢而又慎重,就像是在举行一个仪式。
殷芙顺势看过去,瞬间被报纸上自己与陈原的接吻照震惊当场,周身如罹雷击,想要辩解却又发现一切的解释该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本想让锦言鲁傲他们出面找你,可又担心你怨我又小题大做。正好碰巧美国那边的事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所以立马定了回国的机票……我就想赶紧回来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一切都好……”莫君言一字一顿,望着手中的报纸言语平静,唯有微微颤抖的手泄露出了他心底的暗压住的怒火,“不过看来真是我想太多了,原来你是和他在一起。”
“不是你想的那样!”殷芙忙出言解释,“君言你听我说……”
莫君言倏地甩开手中的报纸,腾出右手紧掐住殷芙左肩,“你要我听什么?听你和陈原是如何破镜重圆还是听你说他的接吻技巧有多么高超?”
莫君言情绪激动,手上的力道也随即加重,殷芙吃痛得几乎叫出声来。凝视着莫君言的眼瞳,殷芙尽量镇静地说道,“君言,你相信我。”敛了敛心神,“昨天找陈原只是为了去协调他与浅森合约的问题,我不想你的能力因为合约破裂而受到别人的质疑……”
莫君言心下微动,眼神犹疑,复又问道,“为了我……”猛地松开右手,伸手指着不远处散落的报纸,“那么这些照片呢?你的解释又是什么呢。”
一问便就问到了痛处,殷芙微怔,昨日那个绵长的吻是她不愿抑或说害怕再去回想的。嘴唇无声地启合,双手环抱于胸前,满目焦灼。
莫君言见殷芙如此,先前略微压下的火气又蓦地冒了上来,于是眼眉飞扬道,“这次连个解释都没有了吗?”失望地转过身去,右手抚上额,眉头紧蹙。
殷芙知道自己此时再多解释也是多余,却还是忍不住心痛,从莫君言身后抱住他,脸颊贴着宽厚冰冷的后背,“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背叛你!”
莫君言闻言背部微微颤动,虽是犹豫了两秒,终还是深叹了口气,坚决无比地将殷芙环抱住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扳开。然后又独自走到角落拎起旅行箱径直向门口走去。经过殷芙身边时,短暂地停了一下,“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空留殷芙一人在这办公室里。
殷芙如傀儡般站立在房间正中,却在莫君言掩上门的同一刻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的重量,眼前颓然漆黑一片,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的时候,殷芙发现自己已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因打着点滴而感觉冰冰冷冷。意识逐渐恢复,随之而来的痛苦也涨潮般涌回心头,环绕病房却没见有人在旁,心下不禁有些失落,原来莫君言竟能如此决绝。
思绪万千时,病房的门却被缓缓推开,光影交织,修长的身影恍如隔世,虽还未看清摸样,殷芙的心却早已似被揪住般期待着他到来。
门洞开,来人西装革履,周身肃冷,油亮的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却是在看清面容之后,殷芙不禁猛地失落。那颗眼角下的泪痣清晰无比地告诉着她,来人是莫锦言。
莫锦言关上门,远远地朝殷芙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无声地走到殷芙病床边才开口,“好些了没?”
语气清冷,虽是面容相似,但性格间的差异太大,殷芙怎么也无法在莫锦言的身上找到莫君言的影子,不禁心中更是失落。
“挺好的,我没事。”殷芙说着便强大精神地坐起身来,莫锦言见状倒也上前扶了一把,将枕头正好后又坐回到椅子上。
“医生说你操劳过度,营养也没跟上,再加上前阵子生病还没调理好,这才会一时晕过去。”莫锦言冷冷地陈述着殷芙的病情,言语间似乎略带有几分责备,“没有我哥照顾着,你倒是也不懂得怎么活了?”
“他呢?”殷芙全然没有没有听出莫锦言的画外音,忙是询问。
“你觉得他该出现在这里?”莫锦言嘲讽地看着殷芙,继续说道,“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同过去那样对你百般怜爱吗?”
殷芙难过地蹙起柳眉,嘴唇咬紧,犹豫半晌终是没再开口。
莫锦言微微抬了抬眉毛,眉宇间透出难以捉摸的表情,“你醒之前他刚走……”
殷芙闻言,吃力地坐起,顾也不顾地便拔下了针管,赤着脚就欲奔出去。突如其来的一切就连莫锦言也先是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忙就拦住她。
冰冷的凉意从四周袭来,包围了殷芙的周身,原本就羸弱的身体更显得摇摇晃晃,莫锦言见状又忙扶住了她,目光焦灼,“你想干嘛?”
“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告诉他那些都是误会!!莫锦言你放开我!”殷芙目光坚定地凝视着莫锦言,手上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硬是几欲挣开他的手。
“聪明的话就赶紧躺回去!”莫锦言加重手中的力道,连拉带拽地将殷芙又拖回了病床,“如今的情况可不是你演几出苦肉计就能解决了的!”
“我没有演戏!”殷芙低声说着,双手抱住头,指间长发四散开来,泪水肆意流淌“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为什么局面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两个都不想伤害?”莫锦言嘲讽地笑了起来,眉尾微扬,“我哥从小就非常优秀,做什么事都能左右逢源,办事也极其稳妥,大人们总拿他当优秀的范本。可就是这么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人,我却亲眼看到他为了你不知所措,为了你左右为难,骄傲如他,竟会因为你去否定自己!”
莫锦言情绪少有的激动,“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些犹疑对他来说无异于最彻底的背叛与凌迟?你要真是爱他,就该明白他是怎样一个爱你至深的人。你若还在他与陈原之间游离不定,那么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他,也算是在成全了他与蓝珊……”似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莫锦言蓦地住了口,欲将小心掩饰过去,却还是没逃过殷芙的耳。
“蓝珊是谁?”殷芙怔怔地盯着莫锦言的面孔,眼中满是疑惑与惊疑。
“蓝珊是谁你不用知道,”莫锦言神色紧张,眼神不敢再与先前那般直视殷芙,“只要你你能坚定自己的心,我哥就能用尽一切办法去爱你!”
殷芙的脑子很乱,心绪更是繁复。莫锦言说完那些话后没再多做停留便就离开了,殷芙一人靠坐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某个地方发愣。
太阳全然已落西山,灰蓝色的天际却仍旧留有几道微黄,就像是没来得及烧尽的纸张,就像是还未开始便已结束的爱情。树木渐次凋零了树叶,光秃秃地排列在路旁。时值初冬,在那个殷芙看不到的地方,在那个树叶凋零,绿草枯黄的不远处,莫君言独自坐在寒冷的石凳上。指间夹着的烟半明半昧地闪烁着寂寥与忧伤。
莫君言不知道接下去自己该怎么做,是放弃殷芙然后回到自己原本的人生,或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挽留在自己的身边……
秋季总是忧伤,却又充满了收获的喜悦。然而当一切随着时光流淌,缓缓进入生命的其实是未知的寒冬,抑或寒冬之后的初春。
天色已经全然暗下,莫君言熄灭了手中的烟缓缓起身,修长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逐渐,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