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情得到了缓解，几人留在当地查看民情和陈年财政、刑事案宗，直到那场雨后七日才动身离开。
马车窗的帷帐被季辰掀开，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升起灰色烟雾。
那是之前便得了天花没有被转移的人。
几百具尸体，付之一炬。
烟雾在氤氲着湿气的空中升腾，像一条灰色的丝带，渐渐化作无形，带着生者的祝福去往西方极乐。
“季大人不必太过忧心，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田密安慰道。
“嗯，我知道。”季辰只是在愧疚自己没有更早地知道这里的情况，同时也在痛恨这些国家的蠹虫。
“季大人回京后，打算如何？”己不严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放下帷幕，季辰回答道，：“刑事案子在下暂时管不了，回京后打算加派人手到三十三省查探，虽然这很耗时费力，但为了把那些增加苛税的、尸位素餐的都找出来，是解决这种问题最好的办法！”
君不厌垂眸想了想，道，：“除了农事有关的，其余的本王可以出手。”
“...那便多谢王爷了。”
季辰说完便等着君不厌说条件，但一抬头却发现人家已经闭上眼休息了！在心里嗤笑一声，季辰摇摇头，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段时日大家都很辛苦，不多时都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天色晚了才在一处林间停下。
被伏颜叫醒下车后，田密望着这无边森林在夜里营造的恐惧感，只觉得自己很惨很惨很惨......
季辰想加紧回去禀明情况并开始接下来的调查，所以他们又没在驿站停留，只能在这树林里休息几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
歪了歪脖子，因为在车上睡觉一直一个姿势，现如今骨头咔咔作响。田密想做一套广播体操缓解一下，但又觉得穿着古装，还有这么多人就放弃了。
转了一圈，停在一颗树下，抬头看了看，纵身飞上了一根三米多高的树枝。
耷拉着腿，看着不远处成团的萤火。
这片树林野物不多，距离吃饭还要等很久，田密等着等着便有些犯困。
君不厌站在刚点好的火堆旁，脚下火焰的影子在他脸上摇曳，黑衣上的玉佩时而泛着光泽。他抬头看向六七米远处那棵树上的田密。
红衣垂在树下，不时林间有风将她额前两缕发丝吹扬在半空，侧面看着人更瘦了，让他觉得一阵稍微大点的风就能把人吹跑。
看样子是睡着了，君不厌觉得有些危险，想上前唤人。
“什么人！”伏颜忽然丢下手里的木柴，抽出长剑。
下一瞬，五六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钻出，像是突然变出来的。
田密被吵醒了，还没弄清情况，右侧便有一阵剑气袭来，她横着身子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右脚蹬着树干借力，才平稳落地。
没等她舒缓，那黑衣人又提剑上前。
“日！”田密不耐地咒骂一声。
君不厌没有带武器的习惯，凭着凌厉的身法夺了袭击他的黑衣人的剑，转头看见季辰有危险便踢起脚下一块木枝挡去了黑衣人的攻击。
收拾完眼前的黑衣人，田密和君不厌很有默契地赶到季辰身边。
要是季辰死了，田密心说自己这趟真的白来了。虽是也是救了一城百姓，但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活着，还没有为了人民奉献生命的觉悟。
“人太多了！怎么办！？”田密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情况，也不像在京都还有外援，有些慌乱，一边挥着鞭子一边问道。
田密：我真的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重量!
【……】系统刚到嘴边鼓气加油的话，忽然咽了回去。
君不厌皱着眉，边抵抗边说，：“应该不是朝着季大人来的，我们分头走，伏颜！”
刚把一个黑衣人钉在地上，胸口喷出的血溅到伏颜的脸上，有些骇人，青年也不似平日冷清，似乎杀戮激发了什么一样。
听到主子的声音，起身抵抗着身后一起上来的三个人，：“在！”
一把剑从君不厌身后刺来，田密挥着鞭子将那把剑缠住，一个用力，甩到一边，一脚揣在要袭击自己的黑衣人身上，借力翻到君不厌身后。
背靠着背，一人持剑，一人拿鞭。
衣衫飘扬，交织在一起。、
赤色与玄色在火光的映衬下，诡异地和谐。
“那些人应该是冲我来的，你跟着伏颜带季辰离开，往北边走，季辰知道该去找谁。”君不厌的语气不比平时舒缓，喘息都有些急促。
“那你呢！？”
“我去引开他们。”
“……这...”田密从未想到这种话会从君不厌的口中说出。
“你们在，只会拖后腿，我的武功，全身而退不成问题。”君不厌冷声又补充道。
“……”感动喂了狗啊。
说完君不厌便趁机冲到伏颜身边，一边挥剑一边交代。虽然也是担心主子安危，但伏颜知道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没有啰嗦其他的只是点头答应。
“走！”田密拉着季辰低声说了一句。
跟来的下属都在伏颜后面往北面去，来时的三十余人，如今只剩三人，到底是没有专业的杀手厉害。
来时没有大张旗鼓，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君不厌往东面边跑边思索。
黑衣人还有三十余人，见他们往两面跑有些为难。
“大哥，我们追哪个？”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田密离开的方向，眼神狠辣，：“王大人的意思是，女的不能活，那个王爷能杀便杀。”随即挥剑指着北面，：“追！”
*
此时，江临地牢。
王志仁穿着囚服，虽然还是肚大腰圆，但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脸上脏兮兮的，发冠也歪了，头发凌乱，趴在牢门的缝隙里，：“救救我，救救我！我已经吩咐下去了，那女娃回不到京都了，快！救我出去！”
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从阴影中走出，低压的帽子只能看见一双颜色过红的嘴唇。
黑衣和斗笠并不能看出身份，但青年一开口，尖细的声音却让王志仁知道了这是宫里的人，而非之前来通知他的黑衣人。
“当然是要救王大人的。”青年太监语气阴柔，在这块没什么人的监狱一角显得有些骇人。
“公公，救救我，救救我公公，快送我离开！”
年轻太监打开门上的锁匙，王志仁赶忙就要出来。不成想，刚走过年轻太监的身侧便被麻绳勒住了脖子。
肥胖的身躯顺势瘫坐在地上，眼睛瞪到了此生最大，嘴巴张开，手拉扯着喉咙处的麻绳，但半点声也发不出，：“啊....啊....”
两脚瞪着地上的泥土，硬是蹬出两个浅坑。
临死前，用尽全力，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出两个字，：“皇...后...”
看人不再有动静，又探了探鼻息，青年太监才起身把麻绳直接扔到了王志仁身上，像戴官帽一样正了正头上的斗笠。
“咱家当然是来送人的，但不是送你出去，是送你去见阎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