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江洁和凌夏便在一楼的茶楼里坐了下来,这是她们第一次作为客人在自己工作的茶楼里喝茶,今天下午她们要离开京中市了,这个曾经充满憧憬的地方,这个曾经满载了梦想的地方,从此就要离去,以后不知何时再回来,甚至不知是否会再回来,所以她们希望在离开之前好好地品尝一下自己曾经工作的地方的美食。
茶楼熙熙攘攘,热火朝天,跟外面冰冷的天气截然相反,喝茶的人们络绎不绝,欢声笑语,有相熟的,有不熟识的。凌夏为人诚实、温和、有礼貌、有文化、满身书卷气、又时时处处为人着想,所以很多客人都很喜欢她,对她特别尊敬,所以有很多人过来跟她打招呼,凌夏也一一友好微笑回应。有些客人回座后还问当值的服务员,问关于凌夏的事情,一边问还一边往凌夏这边不停地望过来,凌夏难得的喝茶,倒像成了个明星,也难怪,一直来很多人一直想请凌夏喝茶,但都被凌夏以忙碌为由拒绝,越是这样,人们越是在心里喜欢她欣赏她。
“凌夏,你要回家乡了吗?怎么也不跟我们大家说一声,好让我们为你践行呀。”有一个相熟的客人森哥过来,非常诚恳又非常热情地问。
“是啊,是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们都感觉心里难受的,是真的很舍不得啊!”又有一个客人陈哥过来说。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过来问候凌夏,大概是他们问了当值的服务员而得知凌夏要回家乡的消息。
“是啊,要回家乡了,想家了,因为自己决定得有点突然,所以没来得及跟大家说了,真是抱歉!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会见面的。”凌夏微笑着宽慰他们说。
“嗯,那好吧,那说好了,我们有机会去你家乡看你,以后有机会回来看我们,或者回来这边工作了,这边目前是看不到太大的希望,但是现在国家政策改变了,到处改革开放,以后肯定比家乡发展机会多的。”森哥认真的说。
“对啊,对啊,你回去当散散心,若没有更好的机会就回来这边,这边随时欢迎你,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们,我们都愿意帮你的,知道吗?记住了哈。”陈哥诚恳的说。
“嗯嗯,好的,谢谢森哥和陈哥,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如果那边发展机会不好就回来这边的,有你们对我那么好,我会惦记的。”凌夏感激的说。
“我们一会开车送你去车站吧,天气太冷了,拿着行李出门不方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
“不用了,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们自己去车站就行,行李不多,没关系的,我在这里感谢大家的好意!”凌夏感动地说。
喝完茶,凌夏和江洁去结账,但是收银的同事说已经有人帮她们结过账了,凌夏问是谁结账的,收银的同事说很多人想帮忙结账,不过她只能收一个人的,所以叫凌夏不要问了。
这喝茶结账的钱不多,但是却是他们的真情实意,凌夏想不到大家对她那么关心和不舍,心里一阵温暖!这个冬天不太冷!
风在耳边呼啸着,冰冷一阵胜似一阵,江洁和凌夏拿着行李的手似乎要被冻僵了,想交换一下手来拿行李,但发现几乎不会动了。
“都怪你,人家说开车送你,你非不要,这下可好了,我们要被冻僵了。”江洁嘟着嘴囔囔的埋怨说。
“别人虽然有车,但是出门也是冷的,这么冷的天怎么好意思麻烦别人,我们冷是我们应该受的,不该别人为我们受,毕竟他们并不是我们的什么人。你说是吗?”江洁耐心地说。
“好吧,就你好人,老为别人着想,要是我,我早就答应了。”江洁不是嘟着嘴说,但是看得出她是理解了。凌夏心里一阵宽慰。
风越来越大,连彼此的声音都几乎听不清了,正在这时,一辆的士在她们身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男子,正是黎南和吴东,他们俩人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凌夏和江洁手上的行李抢了过去,塞进车后尾箱,然后一人拖一个的把凌夏和江洁拖上了的士,活像霸道总裁。吴东把江洁拖上车后,自己坐到了的士的前座,江洁坐后座的最左边,凌夏坐后座的中间,黎南紧靠着凌夏,坐后座的最右边。黎南冰着脸不说话,吴东自然不会说,江洁和凌夏被惊呆到,更是不敢多言,四人一路无言。
“黎南,谢谢你!”江洁和凌夏工作的地方本来就是一个郊区,离京中市的火车站很远,过了良久,凌夏不想太冷场,终于鼓气勇气跟黎南说话。
“不用客气,大家是朋友嘛。”吴东坐在车前座,见黎南一直不回应,知道黎南因为心疼凌夏而还在生气,便扭转头来帮黎南解围说。
“天气那么冷,真是辛苦你们了!”凌夏真心诚恳地对吴东说,吴东作为黎南的同学,在这么冷的天愿意一起出来送江洁和凌夏,绝对是真爱,当然是对黎南。
黎南仍然寒着脸看着窗外,寒冬般的脸色里有着心疼、生气和无奈,是的,他心疼凌夏在这么冷的天气回乡,生气的是她之前没告诉他要离别外加上今天没叫自己送她,无奈的是凌夏外表看似温顺没主见但实则内心主见极大且极倔强。
凌夏看着黎南的脸,心里有种深深的愧疚,她知道自己无论在情感上或是此次离乡的举动上都是对不起他的,但她能给的只能是愧疚,而这偏偏又是黎南最不需要甚至最恼恨的。她怀着深深的自责,从貌似秦潇的黎南的脸上转了回来望向了前方,不敢再说些什么,也不敢再看他,怕越看他越发觉他像秦潇。前面车窗外被寒风吹起的漫天飞扬的尘土,身不由已地在空中飞舞着翻滚着,无法选择停留或落下,而任凭风的吹拂,就像为了前途和情感而身不由已的自己,看似是自己的选择,其实又何尝不是外界环境所逼,像这尘土一样?
“你们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有机会再见。”吴东笑容满脸地爽朗地说,他的笑容爽朗至极,像这寒冷的冬天里突然拼发出来的万长的光芒,冰冷的空气突然像充满夏日的阳光般无比温暖!
“如果他和江洁有希望成情侣的话,那该多好啊!”凌夏在心里不无惋惜地默默地想!
“好呀,谢谢啦!以后有机会来京中你得要请我喝茶呀,哈哈。”江洁一点都不客气地无比爽朗地说。
“哈哈,自然的啦,放心,回来京中找我,我肯定请你喝茶,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吴东哈哈一笑无比爽朗地说。
“好的,谢谢你们了,有机会再见,你们也多保重!”凌夏看看吴东,又看看黎南,无比感动地说,这么冷的天,这么远的路,他们就竟然默默地心甘情愿地这样相送!
黎南依然不说话,但眼里分明有晶莹的光在闪烁,像黑夜里的星星,给人无限的期盼又给人无限的酸楚。凌夏看着,心里一阵揪着的痛,她不是无情的人,只是她还没预备好自己,因为她还没放下秦潇,如果他出现得更早一点,又或是出现得更迟一点,那是否又是另一翻结局?没有人知道。我们活在这尘世里,有太多的自我,都想做自己,达成自己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心愿,但却偏偏又像浮萍,无论你多努力挣扎,最后都迫不得已地随波逐流。二十多年后,凌夏说起这段故事时,心里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情景,她很想告诉黎南,她其实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珍惜眼前人,后悔为了一颗树而放弃了整个森林。
巴士在回乡的公路上疾驰着,半点也没有因为天气的寒冷而有丝毫的懈怠。凌夏晕车,每次坐这样的中长途巴士就痛苦万分。她静静地闭着眼,无法动弹,内心翻江倒海的难受,错觉自己是否快要死去。在痛苦难耐的时刻里,她想不起黎南,甚至想不起秦潇,但是莫名地她想到了未来,她想离家近些,好照顾奶奶,她最爱奶奶,奶奶年纪大了,她想在她身边好好地陪伴她,但是自己没一技之长,除了酒楼工作,她又能找什么工作?她也没有太多的人脉,唯一的高中同学或许可以商量着,也不见得能帮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敢见任何同学,因为在学业上她是一个逃兵,经济上是一个负担极重的贫困者,她没脸也没力气见任何同学,她能做的就是躲开她们,好让自己能安静下来,安静地去这波涛汹涌的尘世里挣扎,给卑微的自己一份卑微的体面!当然在二十多年后在跟同学们重逢后才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是错得如此离谱,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也在那时才知道,她自己内心的骄傲和自卑给自己一生酿下了深深的苦果!但悔之晚矣!唯一庆幸的是她在历经苦难后遇见了上主,这是她认为她一生中唯一最成功又是最幸福的事!当然这也是后话!
“夏,快到了,你醒醒。”江洁轻轻地摇了摇凌夏的手臂小声地说,她知道凌夏晕车,所以一起坐车的时候一般不打扰她。
窗外没有了尘土飞扬,只有路旁两边的的光秃秃的树木显得有一丝的沧桑,凌夏从痛苦中缓过来,半睁开眼,看着这尘世间的沧桑,那么像自己憔悴的脸和疲惫不堪的心,前路更觉茫茫,天,仿佛更冷了!
“夏,从车站到你家里有十多公里,回去的话太晚了,而且不一定还有回去的班车,你今天这么累,要不你今晚在我那里住吧,我弟弟在城里开了一间服装店,那里可以住人,你不介意的话我和你今晚将就一下挤一床就好了。”江洁诚恳的说。
“好吧,就是麻烦你和你弟弟了。”凌夏没跟江洁客气,因为她们的关系早已已经到了不用客气的地步了,加上自己也确实累了,需要今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才有更好的精神面貌回去见家里人,她每次见家里人都是储足了力气才回去见的,因为这样可以不用家人担心自己,报喜不报忧是凌夏的特色,其实也是很多人的特色,没有人愿意让家里人担心。
“不麻烦,你能去是我们的荣幸,有你这么一个大美人,我弟见了估计会很高兴的。”江洁一手挽着行李,一手搭在凌夏的肩膀上,嬉皮笑脸的贼兮兮地笑着对凌夏说。
“去你的,就你会胡说。”凌夏用身体一撞她,也嘻嘻地笑起来,她内心是温暖的,是真感激江洁的,江洁明明是为自己着想收留自己,但是却用玩笑的方式让自己放松接受。
从车站到江洁弟弟的店里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拿着行李,确实有点累,手也被冻僵了,脚貌似也快要被冻僵了,但是她们却是快活的。很神奇的,可能是有江洁的温暖相伴同行,也可能是从刚才车上下来踏入乡土的那一刻开始,凌夏便再没有了在京中市时的各种思想杂念,也没有了刚才在车上晕车得内心翻江倒海时想到渺茫未来时的绝望,而更多的是充满了希望和自信,貌似要被冻僵的脚更加有力了!
“江白,开门。”江洁带着凌夏在大街小巷里兜了半个小时,来到一条离松花大街较近的小巷里一间服装店门前停下来,在门口大吼着。
那时流行这样一句话,如果你爱她,那就带她走进城里的小巷吧!于是小巷便成了当时年轻人追捧的去处。
只见小巷暮色深浓,行人稀少,街道干净整洁,各式各样的店依傍而建,有糖水奶茶类的小食店,有小炒喝酒类的大排档,有日用杂货零食店,有服装店等等,店与店之间竖挂着圆筒式旋转霓虹闪光灯的广告牌,五颜六色不停地闪烁着,在寒冷的冬天里显得热烈奔放,使暮色四合的冬城里多了一份温暖的色彩。
凌夏抬头,看见店门顶上有一块红色底纹,白色大字的招牌,写着“江小白服装店”,凌夏感觉这名字搞笑但又不失诗意,扑哧的笑了出来。
“想不到这小子还挺有诗意的哈。”江洁见凌夏望着门招牌在笑,也看了上去,也扑哧的笑了出来,敢情她以前只知道弟弟开了服装店而并不曾问过她弟弟服装店的名字,在自己的家门口开服装店,省了铺租,江小白倒是有点生意头脑,如果自己有这么一个家,自己也会开的吧,就算自己不开,父母家人也会开,凌夏心想。
“吱呀”正当她们笑的时候,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里面探出一个头出来,眼珠黑黑的,脸清瘦,略带稚气,不算帅气,但五官端正,倒也不错,那人探头往门外一看,赶快打开门,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来,一手帮江洁提行李,一手帮凌夏提行李。
“姐,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你回来呀,好让我去接你们呀,那么冷的天,快进来。”那男孩一边提行李,一边对凌夏和江洁说,他倒是不失绅士风度,虽第一次见面,却不忘帮凌夏提行李,凌夏在心里对江洁这个弟弟打上赞赏分。
“当然不说,要给你个意外惊喜嘛,来,先给你们介绍哈,夏,这是江白,我双胞胎弟弟,小白,这是我好姐妹凌夏,叫夏姐哈。”江洁说完,凌夏和江白互相笑着打招呼,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凌夏和江白在江洁的热情介绍的感染下,两人也像一见如故一样。就这样江洁爽朗欢快俏皮地一句话,就把三人的关系愉快地融洽在一起,凌夏着实地佩服江洁。
“夏姐,您喝口热茶,太冷了,下次回来让我去接你们哈。”江白热情而真诚地说。
“嗯,好的呀,以后要是回来就找你接我们哈。”凌夏内心欣喜地笑着说,江白样子看着幼稚,但待人接物却极成熟且绅士,凌夏是在心里面赞个不停,为江洁有这么不错的弟弟而感到高兴,内心也把他当作弟弟。
“这你还真不知有没有机会呢,因为我们准备回来清远发展而不再去京中市了。”江洁哈哈地笑着说。
“回来好呀,离家近,现在家乡发展也不错的,虽然比不上京中大城市,但是安定稳稳还是可以的。何必离家那么远,见家人一面都难。”江白分析着说。
“对呀,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次回来想在家乡找份工作,以后陪在家人身边,多个照应,尤其是我奶奶年纪大了,想多陪陪她。”凌夏说。
“那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江白关切地问。
“还没呢,还正在想,不太想找酒楼工作,但又好像没其它的专长,也没人脉,所以感觉挺难。”凌夏说。
“没关系,慢慢找,不急。”江白安慰地说。
“嗯,也只能如此。”凌夏说。
“那夏姐,您跟我姐聊,我去给你们做饭,我们今晚打边炉,暖和暖和哈,姐,我去买菜做饭了,你陪夏姐只。”江白跟凌夏说完后,又瞧房里大叫江洁说,说完就出去了。
江洁是刚才在她和江白聊天时跑房间里去了,想来是收拾行李和房间。
凌夏捧着杯,站了起来,踱步走到店的中间,环顾着店铺,只见店铺颇为宽敞,店铺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冬衣,有毛绒绒的T恤,有还绒的风主,有棉袄,有羽绒服,有围巾等等,应有尽有,挂工也别竖一格,高矮不等,错落有致,不规则美的同时显得落落大方,店的最里面有一扇门,想必里面是仓库或住房之类,门外有一收银台,收银台是纯白色台身,淡篮色台面,显得清新简性,在收银台的旁边,有一试衣间,门开着,里面露出大大的镜子来,在干净整洁。从收银台往外看,店铺门口进来的左边,放着两张分别是三人座和两人座的红色绒面的沙发,正是刚才凌夏她们坐的地方,两沙发成七字形摆设,两沙发前面放着一张茶机,茶机是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上面有各种泡茶所需的模样,茶机靠外面左边的地方放着茶具,全套的紫沙茶具,右边放有插电功能煮茶的紫沙茶壶,茶机靠里面是宽阔的桌面,专门喝茶用的,刻工精雕细琢,上等的金丝楠木在茶水的冲泡下越发显得金丝闪闪,金丝楠木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这是价值几十万的金丝楠茶机。店铺也因为这茶机而更显得高大上档次。
“夏,你进来,看这样行吗?知道你怕冷,我特意给你多加了一张棉被,你看够吗?不够还有,不用客气哈。”江洁在房间里囔囔着叫凌夏。
“哎,来了。”凌走回到沙发旁边的金丝楠木茶机旁边,轻轻地把紫沙杯子放在金丝楠木的茶机桌面上,然后走进房间,留下一室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