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只见万物皆被镀上了一层玉色,一下分不清是月光还是天亮了。
璞灵与青沐在屋内照顾璞笠,忙前忙后,方才蛊婆用银针封住了璞笠七经八脉,又用璞灵的血做药引,抵住璞笠体内的万毒丹,随后将蚁蛊放入他体内,顺着经脉轻轻划过。
蚁蛊随着蛊婆的手指,抵达璞笠主骨血液不通之处,蛊婆掏出短笛,笛声苍劲急促。
璞笠受不了钻心疼痛,一口污血吐了出来,璞灵急忙上前收拾,紧张的盯着蛊婆,蛊婆收拾好东西后,轻轻拂去头上的汗珠,宠溺满满的看着璞灵。
“小妮子,别担心,好好照料他,不出几日,便能下床了!”
“掌门,蛊婆告退!”
蛊婆安慰璞灵后,便欲离开屋内,血腥味太重,闻着身上的众虫子兴奋了起来,压制住它们,蛊婆显得有些乏力,险些摔了下去,久媚立刻将其扶稳。
“师父?”
蛊婆脸色有些苍白,随手玩弄着额头垂下的几缕长发,以掩饰自己的乏力。
“随我一同出去透透气吧!”
两人在院内呆了一会,蛊婆身上的蛊虫皆安分了下来,久媚有些拘束,将不安的眼神投向别处,不敢看向蛊婆。
蛊婆看着眼前的久媚,风华正茂,当年在巫族大院内救下她,便是因为她眉眼与自己相似,没想到出落得和自己年轻时,更为相似,骨子透露出的魅惑之力真是与生俱来,也不知道对她来说是福还是祸?
蛊婆见久媚看着别处,丝毫不敢正视自己,在蛊巢便瞧出来她对自己的惧怖,便伸出手,握住她的下巴,将脸转了过来,自己注视着她。
“你是觉得我丑陋不堪,才觉得心生畏惧?”
久媚一听,立马吓得跪在地上,蛊婆虽说长得极美,但那条长疤着实让人心惊。
“师父,徒儿不敢!”
蛊婆没在意她那颤抖的声线,轻轻抚摸着久媚的脸庞,像是在细细欣赏自己往日容颜般。
“我初见你,觉得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便救了你,看你如今这般模样,真和自己年轻时像极了!”
“人是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人心更是难测,一旦想赢,只会输的很惨!”
蛊婆放开久媚,缓缓起身,抬头看着天空大笑,笑声悲凉,久媚看着蛊婆的身影,好奇她经历了何等往事?
蛊婆只是万毒门四大护法中不变的称呼而已,璞笠上位时,前任蛊婆不慎以身喂蛊,救无可救,阮礼英便顺位成了蛊婆。
阮礼英生于富贵人家,自小便对香料熟悉,豆蔻年华时,风采绝伦,风靡全城,心高气傲的她自然看不上登门提亲的众富家子弟,却唯唯对街上书生一见钟情,那书生不喜富贵繁华,不近女色,她便经常前去寻他。
可惜落花无情,流水无意,就算蛊婆年轻时,引得万人垂青,这书生亦不多瞧她一眼,待她与众人无异,不知是欲擒故纵,还是原本如此?
那书生后来一路猛追阮礼英,未见过世间人心的她,便以为得到了所谓的爱情,沉迷在自己以为的幸福里。
待到成亲当日,男方无一亲朋好友到场,他自称孤家寡人,阮礼英便心疼的告诉他:“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自己爹娘当会视你如自己儿子般,我们定会幸福的!”
红烛秉夜,秋意浓绵,洞房鸳鸯被,柔情蜜意交相叠。
可她不知,府内众人于今夜皆已丧命,待洞房一过,那书生便不似平日里温文儒雅,原形毕露,坦白自己原是江洋大盗,只因阮家钱财万贯,又有一女名响满城,便于众人合谋,设计于新婚之夜,杀其全家。
一群狼虎之徒冲进了新房,不顾她呼救声,那书生便看着她被糟蹋,事后,那众人便将其买入青楼。
城中富家子弟原本求而不得之人,如今垂手可得,人人都来践踏她的尊严,原本她以为这只是那群江洋大盗合谋罢了,却在一纨绔子弟醉酒后道出真相。
阮家品行高洁,城中众人早已视阮家如眼中钉,而自己高傲的态度更是惹怒众人,于是他们合谋找了那群贼人,灭她满门,只为将人们觉得天上之物使劲拽到泥土之中。
她以为的相遇,相识,自己所认识的书生,皆是别人计谋中的一部分而已,若不是当初自己心高气傲,会不会就能等到自己想要的幸福?若不是自己这样貌吸引众人,若是自己长相平凡,那是不是就能遇到自己想要的幸福?若不是自己想赢得他的心,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逃出青楼,直奔昔日的阮府,只见那书生左拥右抱于堂上,她直勾勾看着他。
“你可对我有半分真心?”
那书生斜眼看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的于众女子嬉戏。
她嘲笑自己,竟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真是蠢不可及!若不是自己这样貌,也不会惹来如此祸事,于是她拔下自己的发簪,在脸上划下一天长长的疤,她觉得疼痛万分,却不及心中疼痛丝毫。
众女子见她如此,只觉遇到了疯婆子,生怕伤到自己,皆叫唤着离去。
她慢慢靠近书生,那伤口鲜血直流,她一把拎起他衣服,满眼通红的看着他。
“这伤口便是你给我留下的,却不及心头伤万分之一,如今便要你偿还!”
她一口吻了上去,那书生还以为她钟情自己,便没有丝毫防备,想当初使计令她好胜之心起,才能令计谋得逞。
待阮礼英停止动作后,那书生抹了抹嘴唇,轻佻的模样让她觉得恶心。
“怎么?别人满足不了你?还是你旧情难忘?又来寻我。”
她未理会这些言语,慢慢将发簪插回发髻中,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慢条斯理的看着他,等待药效发挥作用。
片刻未到,那书生便浑身乏力,只得睁大双眼,盯着眼前这满脸邪魅之笑的女子。
“你别怕,只是惑象散,我不会杀了你?毕竟你说的嘛,我对你旧情难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的心看到我,会不会心跳加速?”
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对准那书生的心脏划了个十字,使劲拨开肉,疼得那书生嗷嗷直叫,却无反手之力,看着她越来越兴奋的模样,心中恐惧至极,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却无能为力。
“你不是钟情于我?能不能别杀我?我求你了!阮娘!”
她嘴角轻扬,停下手,满脸血渍,双眼腥红的看着他。
“是啊,钟情于你,但是我现下不要你,只想和你的心相守终老,哈哈哈!”
那笑声冷冽沁骨,她不再看向那虚伪的嘴脸,紧紧握着刀,一点一点磨着胸骨,只为掏出那跳动的心脏,书生忍不了疼痛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抛掉手中的匕首,双手捂住那奄奄一息的心脏,像揣着宝贝一般满意的离去。
那一晚,清脆邪魅的笑充斥在这座肮脏的城。
多年后,江湖上多了一个魅惑众生,美而倾城,却又丑陋无比的阮媚娘,一群江洋大盗皆从江湖上一一消失,而那城中的富豪也一一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