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点头答：“大致是这么个套路，糖哥儿与为父心有灵犀啊，只是处理宗室之弊要更慎重。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法子就最好不要动。”
朱秉橖摇头说：“不算恩赏，成华年供养宗室每年花费一百四十万两而已，二十年后，已然翻了一倍。这是何等恐怖！故宗室爵位世袭罔替必须得改成“代降袭爵”，至少郡王以下要如此。还要有计划的削减藩王郡王总数，三十藩王，三百郡王实在是太多了，比如：逐步取消过继袭爵，施行绝嗣除爵之策；允许宗室放弃爵位继承之权，换取居住自由与经济援助；严惩不法宗室，实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策，但允许以除爵抵消刑罚；允许血缘足够疏远之宗室联姻，只保留夫妇双方爵位高者。”
朱厚照赞道：“此策甚好。那隔代降爵五世而斩呢？都施行此册则宗室凋零，无异于皇家自断一臂。”
弘治笑着说：“可以留几个藩王爵世袭罔替，余者代降，奉养之策也可以不再按人头提供，改以世系。当然要宗室把大半家业投入银行吃红利，就得给他们其他补偿，放开逐步放开居住限制，允许其参加科举，参与经商。”
朱厚照赞同道：“或者可以设个藩王人数上限，大明不过两京一十三省，藩王数不应比省份还多，以两周封建时强盛属国国号就有“秦晋魏赵韩燕楚齐鲁吴越巴蜀”这就已经十三个了。郡王怎地也不能超过‘大衍之数’，找些两周至两汉年间悦耳的封国郡国名号就得了。”
弘治笑着说：“你倒是痛快，大半藩王除爵，八成郡王也去国了。”
朱秉橖无所谓地说：“那也没办法，都像晋藩的那位一样生百八十个儿子，满天下都是郡王、将军、中尉，那就谁都没活路了。”
朱厚照拍手喝道：“对极，儿每次想起他，就恨不得把他倒吊在猪圈里好生打上几天！”
弘治犹豫地说：“如此剧烈，只怕得拿出银行更多的股份给他们。”
朱秉橖不以为意，得意地笑着说：“这不是问题，收回了他们的产业与大部分浮财去盈利，再每年支付股份分红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没了底气哪个宗室也造不了反，反而得紧紧抱成一团保护好皇家银行，保皇家，否则这三千宗室和他们的后代通通得去喝西北风过日子。”
弘治问：“那分给宗室几成股份合适？咱家能投进去的最多才两千万两，他们要投入的产业与浮财怕是至少得有四五千万两，就算拿出七八千万两也不稀奇。给少了他们能愿意？”
朱秉橖摇头说：“财富失去了权利的保护就会一文不值！连他们自己的身价性命都要父皇保全的时候，他们的钱就不值钱了！再说爹还投入了天津商埠，这可是无价之宝。而且未来还要再投入至少两个商埠比如上海、马六甲，这三个港口只要捏在大明皇家银行手里，皇家就捏住了海上商贸的命脉。他们只会稳赚不赔，说不定以后世世代代都得感谢爹才是！”
弘治笑着说：“强汉盛唐因为西域商路而强盛，我大明要是有了海上商路就能真正的‘治隆汉唐’，老朱家也就算对天下百姓有个交待了。等天津大抵建成，就有了兴建商埠的经验，爹就筹划去建上海与那什么地方！那地方在哪？安南？”
朱厚照笑嘻嘻说：“可不是安南，安南旁边不远就有广州商埠。马六甲在柔佛南边，是个海峡要道，控扼南洋东西海路，就跟潼关控肴函通道扼守关中与关东，山海关控辽西通道扼守辽东与北直隶一样。”
弘治点头说：“你们哥俩是研究了当年下西洋的海图吗？知道的这么清楚。既然柔佛那么重要，就不该落在南洋土人手里，回头得让广东福建水师多去那转转，最好把柔佛的土王召来谈谈，咱买他十万顷地就行。”
朱秉橖笑着说：“那土王国土狭小，就算想卖给爹十万顷，也不知有没有足够的地。再说柔佛是个好地方，盛产黄金，稻米一年三熟，那土王一点也不缺钱！”
弘治无所谓地笑着答：“先礼后兵，安南都能打下来，现在虽然闹自治，也还是安南都司，那三宣六慰想必离柔佛也不远，就不信柔佛土王的脖子是铁做的。总之如此要地只能我大明掌控。其实西域也该收回来，那大明就真的有了盛世！可以称一句“远迈汉唐”了！”
朱厚照正色说道：“只要彻底把鞑靼打废，西域自己就请求内附了。”
朱秉橖也厉声说：“等大哥把镇国卫扩成军，加上神武军，就够了。忍他十年，十年后，让他灰飞烟灭。”
弘治欣慰地揉揉小哥俩刚毅的小脸，认真地说：“这是我们父子三人的盟誓，神武镇国两军，加上十二卫上直禁军，雪藏苦练十年，大功毕成！”
朱厚照不失机灵地举起双掌喊了一句：“来，击掌为誓！”
朱秉橖也举起双掌喊：“你们来，我够不着！”
弘治顿时就乐了，举手，俯身，和两个“小大人”击掌。
当天晚膳，自然是一家六人整整齐齐地庆祝天津之喜，顺便让张皇后给朱秉橖准备下和英国公张懋一起南下祭祖的时，毕竟已经十一月了，过不了太久就得出发了。
朱秉橖连忙问：“刚好船队卸完财货也要在上冻前南下，能坐船去吗？”
弘治想也不想就说：“你就和张懋老老实实走运河，刚好先到凤阳再到南京。”
朱秉橖又试着问：“什么时候回来？儿可以坐海船回来吗？或者顺道回一趟长安再回来？”
张皇后忍不住笑道：“看看才这么丁点大就想出去纵横五湖四海了。糖哥儿该不会还想顺道去趟巴蜀，再从子午谷入关中吧？”
老祖宗也笑着说：“那李白的《蜀道难》可写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没事儿就别瞎折腾自个了。”
弘治也气乐了说：“你该不会打算南下时遨游四海，办完正事，再从南京出发延长江一路浪迹江湖逛到成都，然后翻秦岭入关中飞上青天，最后再绕道山西、河南、山东，遍访五岳？朕告诉你门都没有！”
朱厚照惊的眼珠子瞪得圆圆地问：“父皇，儿觉得糖哥儿还小，祭祖路途遥远，不如儿替父皇走这一遭。”
弘治气的拍了拍朱厚照脑门，骂道：“你？让你去，你能跑到南洋！”
老祖宗心疼地说：“别拍了，你儿时也没少打听三山五岳、五湖四海。这宫中，这北京，满天下各处的人都有，儿郎们整日听人念叨，自然心向往之。以后有机会让他们去江南转转就是了。”
朱厚照不服气地说：“还是老祖宗疼人。京中的仕子论及宗室子弟都是讥笑说——长于深宫，教于妇人，不知社稷存亡，不懂民生疾苦。儿就是不服不就从各地进京赶考走了些路，他就能上天了？”
弘治忽然气势一萎，满含歉意地说：“那仕子虽然刻薄，却也无错。列祖列宗都大多有各种机会丈量山河社稷，接触民间疾苦，唯先皇与朕几乎从不出宫城，虽然两代人兢兢业业以求中兴，却也做了许多荒唐事。朕答应你，明年祭祖你去！父皇是想你行万里路更胜读万卷书的，平日没少偷偷带你出宫微服私访，可却不能让你出京。毕竟父皇以前只有一个儿子，国本不容有失！现在好了，有弟弟，你顺道出去看看，言官也说不了什么。”
王太后急忙插话：“呸呸呸，这咋听着就不是个味呢！”
张皇后反而解围道：“陛下担心言官罢了。”
弘治陪笑道：“嗯，是这个意思。寻常京中小官出个京都左拥右呼一堆人鞍前马后的照顾，照儿和橖儿出京南下，那更是万无一失的。对了，这次橖儿出京仪仗护卫要带足，这可是回乡祭祖，可不能像在京中游玩一样马虎。”
张皇后笑着说：“仪仗都是这两个月刚置办的，正好拉出去试试。护卫怎么办？神武卫都在天津忙活，幼军太小。”
弘治问：“橖儿，想要把神武卫换回来，还是爹另外派些人手给你？”
朱秉橖笑着说：“神武卫刚在天津办差半顺手，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
朱厚照反驳道：“也快上冻了，还能忙几天？镇国卫刚去不也办差挺得力。”
弘治摆手说：“你们哥俩就是爱抬杠，这样吧，从内卫、镇国卫和神武卫、锦衣卫各抽一个千户，你再把那你侍卫带上，也就够了。英国公办这祭祖的差事有经验，三年两头去，一路行程听他的，不可任性妄为。”
朱秉橖诚恳答道：“儿知道轻重，儿就带着眼睛和耳朵就好！”
弘治笑着说：“这爹就放心了。这样吧，以后你也没机会再游历，索性出京时带上伦文旭等人，路过山东把衍圣公也带上，他是你游学的招牌。但是回京时，要带上游学札记，给师傅们一份，给父皇和太子皇兄一份。”
朱秉橖拱手称：“皇儿知道了，功课不能忘，风土人情也要替父皇与皇兄看仔细了。”
朱厚照在一旁正幸灾乐祸，弘治训斥道：“明年你也一样！”
朱秉橖又尝试问：“游记可否写的随意些？儿觉得游记不是诗词歌赋应该具体详实地描写各地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并通俗易懂，即使幼龄学童读之也能领略些许才好。”
弘治哑然失笑：“你自己的功课而已，不要好高骛远。你是真打算出去浪迹天涯吗，转转就回来了，莫要胡思乱想。另外银行、商行将由谁掌总？”
朱秉橖哈哈笑道：“银行、商行有父皇通过的既定计划，各部人等按照计划自行实施就是，以前所有大事都是皇儿与皇兄征集了各位师傅和伴伴的主意通报了父皇，吾父子三人讨论后，最后由父皇定夺。皇儿只是提建议而已，而今按计划逐步展开，重要的是各部做事的人辛勤奔波，与我等已然关系不大。当然，出现意外事，还是需要父皇拿主意。”
朱厚照惊讶地说：“我明白了，就像朝廷一样，父皇掌总，我们和张太尉、杨寺卿、王伯安、刘瑾、刘巷等就像内阁，张烈、王劲、张永他们就像六部九寺了。”
弘治笑着说：“简而言之就是如此，不过橖儿的建议往往很中肯。”
众人又聊了些家长，老祖宗就和朱秉橖回府。而弘治一家三口却展开了下一轮磋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