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京城明显躁动起来了,天津卫的建设拉动了北直隶的经济,尤其以北京和通州两地明显。
等到了十月二十七日千秋节,嗯,也就是朱厚照十周岁生日那天,弘治借机在乾清宫办了个小小的二三十人的宴会,主题就一个——掏钱!
当然先是一通大道理,讲明天津卫一揽子工程的意义,不但让北直隶多出几万顷良田,一万顷盐田,一座港口,重要的是北直隶将分润海贸巨利,各行业都会得到长足发展。但对国朝更有意义的是,将在天津卫改革税制,作为试收商税的试点,一旦成功,将推广至大明各处。届时国用充足而民不加赋,国库充盈则军力强盛,诸位都将是大明中兴之臣,青史留名。
然后就是红果果的威逼利诱,这些年勋贵无心疆场,一门心思都用在钱眼里了。锦衣卫那里京中勋贵的劣迹能跟朕讲几天几夜,可朕念着诸位先祖都是大明元勋,如今武事不昌,诸位想给子孙谋个富贵,也是人之常情,不忍心闹大了。如今革新朝政,正是皇家和诸位齐心合力的时候,就不要再为了些许肮脏琐事心生芥蒂。这次天津卫之事只能成不能败,诸位是时候出一份力了。而且把钱投给商埠,一本万利,岂不比跟升斗小民抢几亩薄田,再从田土里刨食强到天上去?而且朕答应你们,只要尽了力,以往琐事既往不咎。都好好琢磨琢磨,这机会不会有第二次,而且大家伙都知根知底,不要拿三瓜两枣的出来糊弄。
英国公、定国公、成国公都已经决定入股,这饮宴也私下提前通过气,此刻就是三个托儿。
英国公当即就拱手问:“皇爷,不知道,天津卫之事有多少缺口,臣等必将竭尽全力补齐。”
弘治嗤笑道:“天津卫才两个多月,就已经有如此模样,尔等以为朕缺钱了乞讨?眼下皇家凑了四百万两,并投入十万顷地,才花了四十万两,就已经草建了直沽海口码头,还得到了一万顷盐田,朕不再投入一文钱,天津卫就能依靠市舶司和万顷盐田迅速变成杭州、泉州一般的商埠。朕是要拉你们一把,给你们个机会,朕想你们有了天津卫稳定的收入,收收心思,小王子又把草原统一了,这些年没有一年不寇边的,边军屡战屡败,朕却没有可用的武将!朱晖造了那么多孽,朕都不忍心杀他,实在是无人可用!”
一众公候顿时羞愧,拜倒称罪,定国公哽咽说道:“臣等无能,让皇爷日日为边事担忧,回头一定把家里堪用的子弟都送到军中,过两年,总有几个成材的能替皇爷鏖战边塞。”
成国公难受极了,也呜咽不休,半响后才缓过劲,对着弘治狠狠叩首保证:“常言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臣日夜都琢磨怎么才能一雪土木之耻,今日,陛下告诉臣,国库空虚无力整军备战,要改革朝政,施行新税制,这些臣不懂。可臣知道自陛下登基,这天下在一年好过一年,这是中兴之兆,臣打心底佩服陛下,也相信陛下天津卫之事。臣愿拿出所有窖藏金银,与诸君共襄盛举!”
后边的勋贵就是想悠着点也由不了自己了,纷纷叩头称:“臣等附议!”
弘治又笑骂道:“朕才要不了太多,各自尽心就好,不过朕有言在,尔等投入之金银将由皇家银行保管,一部分投入皇家商行进行天津卫之营造,另一部分将投入海外贸易。自明年起分红,红利之来源则是一城两镇之商铺租金与海外贸易之利。再过几天,第一次来往南北直隶与倭国的船队就要回直沽港口,等尔等看过商行与船队的收获,再认投。对了,英国公之子张烈就是这趟远航的舰队统领,尔等可以去打听打听!”
英国公顺道接过话茬:“烈儿月初就让人从杭州快马进京报信,正在苏杭买进丝绸瓷器等物,妥当后将与与江南豪商结伴组成船队北上,预估将有百余艘遮洋船最晚下月初抵达直沽,大多为两千料以上之尖底海船。臣问过京中江南籍之官员仕子,此次将有十余万石货物运抵直沽,秦王府从月初得信就已经在直沽加紧建造仓库,并大力修整卫河河道与新城至直沽之间沿河道路。”
弘治点头吩咐道:“过两天尔等都去直沽码头看看,开开眼。这航路重开,第一次开张要重视,张懋,你今天就去直沽,多带些得力人手,帮帮三郎,秦王年幼,并没有开府建衙,估计你家大哥和杨一清、王伯安、临溪他们忙的晕头转向的,你要多帮他们担着点。定国公和成国公也可以带些人去帮忙。”
英国公难为情地说:“臣早想去,秦王也催臣带他去看看,这次试航,都是秦王一力组建的船队,张烈只是替他家“宗子”掌总,也不知道秦王从直沽出发的十艘两千料大船能换回多少财货,秦王这两天天天派人找臣问有没有准信,责怪张烈出发时不送快信回京,臣都要没脸见他了。”
定国公徐永宁呵呵笑道:“秦王小孩脾气,定是最近看着家里四五十万块银币,流水一样花出去,盼着烈哥儿给他挣回来点。臣可是详细问了京中南直隶籍商人,那人说不算倭国,一千料平底船只往返江南一次就可获利至少万两,想来秦王船队这趟至不济也有二十万两利。”
成国公惊愕地问:“只三月就获利如此之巨?怪不得南京勋贵都瞧不起北京勋贵。”
弘治笑了笑说:“秦王船队一路过去号称皇家船队,自是畅通无阻,说不得还有江南海商之有心攀附者帮衬,更不用孝敬各路鬼神,自是获利比一般海商更加丰厚。等这百艘大海船到了,要抽十一给朕作为市舶司税银,朕也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三位国公领着二十余侯伯赶紧拱手恭喜,虽然谁也不知道到底这船队运回来什么玩意。
弘治跟勋贵们又互相恭维几句,就让勋贵们散了回去歇息。
勋贵们却是出了乾清宫就从右安门出宫直奔秦王府去了,三位国公找朱秉橖商议直沽船队之事,余者就被打发去找刘昂谈谈皇家银行、皇家商行以及商埠和船队。刘昂也解释不清,直接每人发一本小册子,名叫《皇家产业规划》,朱秉橖专门写来忽悠这些未来股东的,里边甚至有海外垦殖计划,惊的勋贵们一愣一愣的。
朱秉橖和三位国公的商议可就实在多了,约定除秦王府船队其余货物由三家合作吃下,销往北直隶外北方各处。而北直隶由秦王府船队供货,四家统一定价一体销售。
成国公迫不及待追问:“糖哥儿,你准备给银行和商行什么的投多少钱,你看我朱某人投多少合适?”
朱秉橖坏笑道:“不瞒成国公,我把秦王一系所有产业和从长安运来的金银财货全数投了进去,几乎除了王城全给银行做了本金,大概七百余万两,另外父皇许给我的三分之一个天津卫也是银行资产,这趟船队的收益也将存入银行作为本金,你觉得银行本金算作多少合适?”
英国公瞬间失神,又失口喊道:“你疯了?全投进去平日王府花用怎么办?”
定国公惊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手笔,满天下找不到第二个了,怪不得都说秦王乃天下豪富之首,真不愧“家訾数百万”的称号,天津卫如今是块宝地,但估价多少,徐某人可没这本事,不过怎地也是三千万两以上。”
成国公狠狠点了点头,说道:“某家规置一番也有一百五十万两,全投进去了,啥时候能有回头子?”
朱秉橖也不犹豫,立刻就答:“投进去还可以拿回去,红利是明年春天江南船队再来的时候,明年可就不是眼下这般小打小闹了。”
英国公问:“皇爷不是说天津卫都是你的,他只要市舶司和商税吗?怎么又搞出个三分之一?”
朱秉橖摇头说:“一个十万顷的商埠,既有海港,又连通运河,还有两万顷良田和一万顷盐田,可不是我能吞下的。父皇是说给了我,可红利原本要父皇、太子和我一起分。我就当父皇给了三分之一。”
英国公赞道:“好计算,好魄力,那银行准备给大大小小几十家勋贵多少股?”
朱秉橖无奈地说:“银行只能给勋贵两成,毕竟除了我们父子三人,还有二十余藩王和一二百郡王入股,藩王们可个个都积攒了不少家业,起码得两到三成。不过银行是以后皇家最能获利的产业,哪怕这两成的百分之一的也能让绝大多数勋贵比如今更体面。”
英国公忙问:“那我等也要砸锅卖铁全压银行?”
朱秉橖摇头笑着说:“那倒不必,眼下秦王府还有百十万不属于银行的金银做其他事。我只是把九成能动用的投了进去。剩下的还要留着备用,比如眼下,已经有人去几处水师和江南买造船木料,来年就要开始造更多更大的海船,还有人已经去辽东和南洋订购新木料,留给以后备用。”
英国公点头说:“回头俺老张把家里账簿和账房先生都给你了,给府里留个十万两就成。”
定国公犹豫道:“要不,我徐家也一样?”
成国公嫌弃地说:“不,我家只留两万两就成。”
定国公受了刺激也放出狠话:“留五万,其他全归你处置。”
朱秉橖立即声明:“勋贵们马上都要处理一些田庄、店铺等产业,所以估价得下浮市价半成,回头让三位家里账房先生估个价就行,都是自己人,我相信诸位长辈不会让我为难。”
成国公立马拍着朱秉橖肩膀赞道:“某就喜欢糖哥儿这样爽快的汉子,某家有几个小女娃娃都跟糖哥儿一般大,要不都送来,让糖哥儿选个喜欢的?”
英国公赶紧把这夯货拽一边急声喊:“你这泼皮,糖哥儿能受得住你这么拍?再说了,糖哥儿与我张家好几个女娃娃都青梅竹马,为甚要选你家丫头?”
定国公摇头说:“非也非也,徐家有对三岁的双胞胎女娃娃,粉雕玉琢的,糖哥儿一定得别让肥水流进自家田才是。”
朱秉橖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只好说道:“我以后要找个不裹小脚的娘子,裹小脚的都不要!”
英国公呵呵笑了许久,跟定国公、成国公对了对眼神,颇为自豪地说:“真正的勋贵武将家,可没给自家女子裹小脚的臭毛病,再说了,就算寻常裹小脚也是五六岁之后才慢慢开始。回头每家选两个配糖哥儿读书玩耍。”
定国公点头说:“对,如今时代变了,连皇爷都要革新朝政。谁成想自洪武年后,我徐家又要出两个王妃了,哈哈!”
朱秉橖无奈求饶:“好啦,不要打趣了,孤觉得——匈奴未灭不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