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清宫出来,小哥俩就去坤宁宫转了转。午后又是听杨廷和讲经,等下学,就让领着刘巷和云迹去隔壁内阁找三公下请帖请三公赴宴,当然请帖是来不及准备的,人却亲自去了。
进了内阁,三个老头正在大堂摆弄文具,换着试老花镜。等见过礼,就说明来意,并答应为刘公再打磨一番度数有些小的老花眼镜。
刘公笑着说:“这眼镜真是好宝贝,要是能推行天下,造福士林啊!”
李公说摇头:“宾之倒觉得这金笔更是好宝贝,小学童再也不用哭着练大字了,连纸张、烟墨、砚台、笔洗都省下了。可有不少贫苦人家能因此受益。”
谢公却说道:“这可要引起不少老夫子口诛笔伐了,尤其新笔自左而右更便捷,可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刘公不以为然说:“那上古用龟甲牛骨刻字,到秦汉还用竹木简,毛笔也是自秦汉始用。有了更便宜实用的,就该推行天下,可不能因噎废食。”
谢公拱手道:“刘公说的正是,于乔也是想提醒殿下要有准备才好。”
朱秉橖拱手说:“多谢诸公爱护,今日请诸公赴宴也是想商议这笔该如何推行,顺便请诸公能赠些新笔文稿以作阴刻字帖,届时与父皇赐的诗词文赋帖,一起随新笔新本推行。王府用孤的金笔字试制了字帖小样,顺便晚间请诸公看看字帖制成大概式样。”
刘公点头拱手说:“那殿下先回去备好字帖小样,稍等片刻,吾等下值就去。”
朱秉橖拱手告辞,就急匆匆回王府去了。进了王府就请王府首饰匠、银作匠、木匠、铁匠、墨匠、纸匠、画师等十余人到正殿,通知这几日的活干的不错,文具阁老门都觉得好用,夸奖一番后,每人赏一锭十两的雪花银。告诉他们以后王府要开文馆,由他们带宫中明日派来的新匠人,一起制造文具供应。而后又问挂钟有无进展,琉璃灯罩可会做。
铁匠和首饰匠倒是觉得小挂钟还能再小,是个好消息。至于琉璃灯罩,那灯罩说是琉璃其实是透明无色的玻璃,与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玉匠觉得造水晶灯罩出来会赔钱,强烈建议还不如买番人的。王府没有琉璃匠,倒是还要找琉璃匠试制玻璃,还要很长时间摸索试制。
朱秉橖又问:“那王府现在可能做出精美金钱、银钱?要比那番人的更好,银币要一寸二大小圆币,不开口,用七钱二分稍重银铜锡各八成九、一成、一分。要有清晰如钤印一般阳文,甚至要有四爪团龙。最好捏手里一吹,能吹出‘殷’响,响声要清澈淳厚。”
吴姓银作匠拱手说:“王爷,这银币小人以前曾为圣人做过,翻模铸银币也极快,只要用料好,吹出脆响也极易。只是若大量铸造银币通行,绝不可能文字图案如镌刻一样清晰,如此,除非打制,但人力打制不均匀,形制也有颇大偏差,不慎美观雅致。”
朱秉橖认真问道:“若是以万斤力行雷霆一击,可否压出图文?”
吴银匠拱手说:“那自是可以,只是这器械难制,压制也不快,成本就上去了。”
朱秉橖笑笑说:“以畜力驱动绞盘再以滑轮吊起万斤巨铁为锤,锤下以巨铁为铁砧,上下各安置精铁模具,分制两面图文及圆边,一次锤压可得规整银币几枚?”
吴银匠想了半天,还没说话,旁边铁匠就急切说:“只要锤击精准,残次品则稀少,一次至少可打制百枚。只是如此大的铁锤,又要极精准,怕是极难制成。不过制成后也可用来制铜钱,就算王爷不制,租给户部也能获利。小人还觉得,以此法制币,连那铸胚料都不需要,直接用巨锤换上特制模具,就可以剪碎银板,再辅用花纹模具就制成了!王爷,这可是铁匠打铁的手艺,只不过换了畜力大铁锤,小人有四五分把握!”
朱秉橖兴奋赞赏道:“好,你乃国之大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铁匠激动说道:“石熊,石头的石,狗熊的熊,铁匠要打铁就要壮实,小人老爹就盼着小人能跟头熊一样。”
朱秉橖点点头说:“这名配不上你,你以后跟孤姓,以后就叫朱雄,英雄的雄。刘巷,赏大匠朱雄明珠一颗!你暂时负责制币,孤不管你胚料如何制,只要能锤击出清晰精美的文字团龙,且千万枚银币如一,皆是孤要的样子就好。过些日子,等孤要的银币制成,孤给你一身官服,你来做王府铸币局局正。其他首饰匠、银匠哪怕纸匠、墨匠、画师都可以共同商议制币之事,只要有功,皆重赏!其中有大功者,得铸币局局副官职,也有一领官袍。尔等要是在制币局人满之前,知道宫中或将作监等处有高明匠人或尔等亲友中,有可制这金银币者,报给孤伴伴刘昂,只要核实无误,皆重赏!都回去吧,回去后好好琢磨琢磨!”
等匠户下去,朱秉橖又吩咐刘巷去找长史商议招揽匠户之策:其一,凡入府依附之匠户,以丁口赏安家钱粮,各一石好米、一两好银,未成丁之孩童减半;其二,入府之匠户,考核技艺,分级供养,其突出者可为王府所属司局官吏。
之后朱秉橖看时间不早了,就去小书房拿了字帖和金笔小本,在大殿等内阁三公。不多久,长史就来请他迎一迎阁老们。大师傅今日还未回来,杨师傅也不在,只好带王伯安一起迎客。迎了贵客直接到后廷,在前殿设宴,等吃饱喝足,众人去偏殿书房议事。先吩咐刘巷先演示自己的字迹,又让其拿字帖衬于纸下摹字,最后让阁老们查验辨别。
内阁三公赞叹不已,刘健还亲自摹字,写了几十字才点点头说:“这字帖有阴刻凹痕配以硬笔,让孩童习字练字极便利,只是这字帖要廉价才是。”
朱秉橖忙说:“刘公请放心,这是借鉴铁匠打铁的技法制得,比一般字帖成本还要低,自然廉价。”
李东阳突然问:“这金笔耐用,那铜笔和竹笔如何?”
朱秉橖拱手说:“自是笔尖无金,不耐磨损,稍差些。但寻常使用,那竹笔足矣,铁笔尖就算日日用,只要不用时倒出墨水,减少墨水对精铁的锈蚀,数月才磨损一支笔尖,换了新笔尖可继续使用。”
谢迁也问:“你这墨水似乎也会干涸变质,故要配墨粉时常调制。这墨水究竟如何?”
朱秉橖笑着说:“既是水自会干涸,以瓷瓶储存,木塞密封,可三五日无忧,三五日后将缓慢变质,若久之则书写日渐不利。墨粉易得,寻常松烟墨加少许冰片、樟脑、蓖麻油而已,且辅料用量极少,混融于水立即可得墨水。”
刘健点点头笑着道:“那就可以试着推行。听圣人说,殿下要开文馆,售书籍文具,请名儒开坛讲学?”
朱秉橖拱手说:“是,还请三位前辈一定要屈尊去几次,让在京仕子、普通学子,甚至只是好学的学童,听听名儒讲学,早日感受真正儒学的精粹,激励他们勤勉求学!”
刘健笑呵呵说道:“那自然,每月凡休沐日,吾等轮替去讲学,平日也请相熟大儒常去,但殿下也要再请些年富力强的翰林讲官才是。”
朱秉橖拱手说:“已是如此筹划,大儒们每月朔望或大型学会才敢请来,平日仕子自发的学会请翰林才俊去指点就足矣。”
李东阳笑着问:“可选定地方?是否要师伯帮你?”
朱秉橖笑着说:“倒是有些为难,父皇和皇兄都答应帮忙,可我父子三人对京中皆不熟悉。而想找一处靠近大明门与翰林院,沿街而宅院够大,够清净的地方,实属不大好找。师伯可有推荐?”
李东阳摇头说:“师伯的宅子尚在小时雍坊,也不临街,倒是不合你用。翰林院东面,詹事府那里,南北玉河桥旁有几处颇大的临街宅院,只是不知谁家产业,也不曾进去过,不知到底合不合用。”
刘健笑着说:“那就一定合用,都是以前勋贵和江南豪富朝臣的居所,此文教盛事,主家必不会为难殿下,只是经年老宅,或许要修缮。”
朱秉橖笑着说:“那明日,晚辈就请大师父和三师傅同去,看看是否合用,商议购置。”
谢迁摇头说:“何必如此急切,先让长史或殿下的大伴去看看,否则主家开个大口,以殿下身份不好还价,岂不是白白靡费银钱。”
朱秉橖恭敬拱手说:“谢公提点的正是。晚辈受教了!”
李东阳笑笑说:“那既然暂时安排妥了,今日饮宴不如就到此为之,虽没吃上京中流传的能把秦地猛挚大汉吃的泪流满面的羊肉泡馍,却品尝了圣人赏赐殿下的鲥鱼。可否明日请王府女官去内阁做一餐羊肉泡、肉夹馍或者手擀面,让吾等试试能把人吃哭的地道吃食,到底是甚滋味?”
朱秉橖忙说:“那就明日让婶娘王沈氏早上在东宫做好,等午时送去内阁。长史,帮孤挑几个滋味好的哈密瓜给阁老们带回去尝尝鲜。”
谢迁拱手说:“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等过两日,臣用金笔用熟了,写些文赋送殿下。”
刘健笑着拱手也说:“臣也誊写一些,送殿下制帖。”
李东阳淡淡笑着说:“殿下说自己的字迹丑的自己看着都发愁,估计已是传开了,莫在意,稍微用点心,以后定能写的比臣好。”
王伯安已经乐不可支笑着说:“晚辈以后定好好督促殿下。”
众人等了片刻,长史就领着三个侍卫各拎着一蓝水果,又抱着一只品相极佳的哈密瓜来了。送走了阁老们,照例读书,操练,还多练了会字,才去打坐片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