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施舍，却又不得不接受施舍。
人要是走投无路，尊严都可以放弃。
林长望深有体会。
天色暗了下来，云朵像尸体一样无言地停滞在天空一动不动，黑夜拥裹着这个福心孤儿院，简直就像要把它一起融进无边的黑暗。
马浩用抬头环顾四周，无奈道：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也有些累了，大家坐地铁回学校吧。改天再叫你们志愿者协会一起过来……哎，长望，你加入志愿者协会啦？”
林长望点点头。
欧阳雪眯着眼睛笑道：“呀~哈哈，各种原因啦~”
马浩用知道这个召唤师的能耐，当下也不好详谈：
“先回去吧……”
“嗯。”
众人一起搭地铁回家。
已经是最后一趟换地铁了，这个时候地铁人少了许多，每个人都在低头看手机，脸色沉闷，四周安静至极。简直就像物体没有了重量，凭空消失了一般。
林长望低着头，身体非常累，渴望着睡眠；心里也非常累，像行走在风暴肆虐的沙漠中，无处觅绿洲。
欧阳雪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长望，有姐姐吗？”
林长望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下：
“没有。”
“嗳~那家里都有谁呢？”她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爸妈，弟弟和妹妹……”
“那你是家里的大哥呀……”她伸出手，摩挲着林长望的头发，顺着头发的生长方向理了理。头发带有微微的刺感，不过她不介意。
“嗯。”他慢慢从嘴里吐出这个字。
“那把我当你姐姐吧……可以吗？”她小声试探道，温柔的语气像水一样包裹住了他。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林长望问道。
“什么事呢？”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说道：“让我靠一靠可以吗？”
“你累了吗？”
“非常……”
“那过来吧……”欧阳雪虽然说让他过来，右手却已经把林长望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我靠一会就好。”
“久一点也没关系。”
林长望靠着她的肩头，感觉像浸泡在温泉里一样温暖。
“还好吗？”
“谢谢……”
欧阳雪慢慢抚摸着他的头发，林长望眼皮沉沉，不久便合上眼安稳地睡去了。
过了许久，林长望感觉有人在拍自己，他幽幽醒来。
“到站了哦~”欧阳雪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我睡过去了吗！”林长望局促地从她身上离开：“抱歉……”
地铁里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林长望发现自己靠的位置从肩头移到了怀里……
徐炎过来调笑道：
“长望，你真会挑地方睡呀！”
这令他更不好意思了。
从地铁站回到了学校西区，林长望在西区门口向他们告别，自己之后再慢慢走回西十六。
……
江晚雨心情也不太好。
数分钟前……
她给陈凡发了一条消息，问道：
“林长望死了吗？”
陈凡被吓了一跳，没想到江晚雨会主动发消息给自己，忙应道：
“没有，有我们在他怎么可能出事……我们现在坐地铁，快回到了……”
“哦。”
江晚雨心里松了一口气，不再给他发消息。
陈凡看了看睡觉中的林长望，阴笑一下，又给江晚雨发了一条消息：
“长望现在呀，可舒服啦！看得我一阵眼红。”
江晚雨倒有些紧张了：
“怎么回事？”
陈凡给她回了一句：
“长望现在枕在欧阳雪的怀里，睡的可舒服啦！现在都没醒……”
江晚雨看后，气的把手机扔了。那手机掉在沙发上，又弹了下来，看起来可怜至极。
“混蛋！”
自己在担心他有没有事，他倒跟女人打情骂俏！
她暗自骂道。
不一会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林长望回来了。
江晚雨本来想审问他的，但不知怎么的，有点怕见到他，江晚雨快步把灯关了，疾步跑上楼去。
……
林长望回到西十六，客厅好像亮着灯，从窗户中透出微弱的白灯光，恍惚间他感觉像站在风暴狂啸着的海上小船中，看见远处海面上拔地而起的灯塔一样安心。
江晚雨劝自己不要去的时候好像还流眼泪了。至于为什么要用好像，因为他也不敢相信。
先进去吧……林长望刚走了几步，灯光忽然灭了，他的脚步停住了。
呆呆地看着黑暗的窗户，他的心被埋到了最深的雪地里。
自嘲地笑了笑，他拿出钥匙开门。
钥匙在锁孔里顺时针旋转一圈，门开了。屋子里很暗，安静地像一架孤独的黑色钢琴，没有一位钢琴家摘下白色手套去敲弹孤独地躺着的琴键。
他心里没有要开灯的心思，不如说没有必要。
心情有些坏，像失足跌入了黑色的深海，承受巨大的水压。
林长望踱回房间，在一片寂静中睡了过去。
……
江晚雨躺在床上，心里发怔。
“为什么我要走……”
少女用薄被蒙住了自己，露出细细的鼻尖。她也搞不懂，明明是不想走的，身体就这么驱使自己离开了，像被人按下了脖子后面的开关一样，飞也似的逃走了。
说起来，自己中午劝他的时候还哭了……好糗！
想到这里少女的脸迅速染上了樱花般的淡粉色，她脸颊烫了起来。
江晚雨翻了个身，纤巧的脚趾从薄被下方露了出来，宛如调皮而又神秘的精灵。她伸手抱住了身旁的蓝色抱枕，轻移玉腿放在了抱枕上。
话说他怎么认识欧阳雪的，还这么亲密……
她之前在手机上看过一个视频，于是现在她心中浮现出了这样一幅场景：
林长望一步步逼近欧阳雪：嘿嘿嘿，欧阳雪，过来！
欧阳雪惊恐地后退：不要！
林长望擦了擦嘴：听话！让我康康！
欧阳雪退无可退，哭泣：林哥不要啦！
林长望嘴角扯起一道邪笑，摘下了眼镜（眼镜？），一拳打在欧阳雪的脸上，欧阳雪掩面哭泣。林长望大笑着扑了上去……
……
“混蛋……”江晚雨不敢想下去了。
她双手搂紧了那个蓝色抱枕，右腿在抱枕上乱蹬，像是要把抱枕当成林长望一样踢一顿。
不久，少女怀着心事睡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