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他缓缓睁开眼睛，用力地捏着桌角堆的满满的信。
这是密探发来的将军府的每日情况，整整四年，一千五百封，几乎每一张里面都有秦余。
他每次路过将军府的时候，总是想办法溜进去，在暗中看见洛年年愈发柔美的脸庞，听听她的欢声笑语，那时候他觉得心里也是满满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和秦余有关！
不管是去长盛街东街拐角的桂花坊买她喜欢吃的桂花糕，还是去万隆街街尾的美衣居挑选衣物，她和他也总是形影不离！
秦，余。
百里无奇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手中一个用力，桌角竟整个断裂开来……
看着一封封信都散落在地，他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
秦晋之好？年年有余？
真是可笑！
百里无奇面色深沉，一杯杯酒接连下肚，他仿佛感受到了母妃轻轻抚着自己的后背，唱着他最喜欢的安眠小曲……
这一夜，他竟然睡得很香。
梦里有淡淡的桂花香气，幽幽地弥漫开来。
他坐在盛开的桂花树下和皇弟对饮，皇弟的脸庞清秀而柔和，他悄悄抱怨着御膳房的厨子今天又做了多么难吃的午膳……
母妃笑容慈祥的在一旁补着衣服，偶尔还会哀怨地唠叨一下他怎么不去读书，怎么就知道喝酒……
年年一袭粉衣地伏在一旁的软榻上，一张小脸眉飞色舞地和母亲聊着家常，两个人笑得花枝乱颤……
这一夜，他真的不想醒来，如果能久久地沉浸于此，该有多好……
其实，他要的不多。
……
“娘娘，年年小姐出发去六台山了。”
莫芙蓉微微一愣，放下了手里修剪花朵的剪刀，精致的脸上满是无奈。
“这孩子……终究还是陷进去了。”
她失笑道，眸子里也蕴着深深浅浅的惆怅。
“娘娘，奴婢不知，为何您要告诉年年小姐整件事情呢？”
芳瑜疑惑地问道，她作为娘娘的陪嫁丫头，自是知道娘娘受了多少委屈。她不甘心，娘娘怎能如此放他们一家团聚！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大概是累了吧……”莫芙蓉有些疲惫地抚了抚额头，芳瑜立刻上前轻轻帮她按摩。
莫芙蓉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眼底清澈明亮，语气也愈发清浅起来，“不想斗下去了。如果这件事能够成全年年和秦余，未尝不是一桩好事呢？”
“可是……”芳瑜眉头微皱，心里替娘娘愤愤不平，难道娘娘当年经历的痛苦就这么算了吗？
“父债子偿。这些年秦余受得够多了，现如今他和年年也算是两情相悦，本宫又何必棒打鸳鸯呢……”
莫芙蓉看着墙外的天空，一张温柔的脸上满是希冀。
“你说这高墙之外的天地是什么模样呢……”莫芙蓉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也氤氲了淡淡水雾，“也许本宫这一世都不能再看到这外面的天地了，但是年年可以。”
芳瑜不再言语，只是心疼地看着莫芙蓉的侧脸，阳光浅浅地投在她的脸庞上，那是多么美丽动人的面容啊！却像这墙边的芙蓉一样，只能在这小小的天地里，度过她所有的年华……
她好想，好想念曾经那个单纯懵懂却无忧无虑的小姐……
她好心疼，小姐要的从来不多……
时过境迁，为何却徒留意难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