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内冷风游荡,树影重重。法纳斯被斯克托主教拎着,肩膀和后背都有些发酸。诡异的尖啸声在法纳斯耳边回荡,腐臭的气味也时刻追随着他。法纳斯隐约觉得,有种令人心寒的诡异气息正裹挟着他前进,却又弄不清这气息源自何处。
斯克托主教手里的火把早已熄灭,法纳斯小声提醒,可沉默的主教却并不理会他。法纳斯只能在心底暗自嘀咕:“老主教或许早已死去,眼前的不过是盲目痴愚的恶魔……”
只剩下半边身子的萝拉走在最前面,鲜血不断涌出,滴在黑褐色的草地上。暗影恶魔扛着昏迷的霍尔,曾经高贵的巴伦斯帝国王子,如今却是伤痕累累,落魄凄凉。
离开神域天国后,他们从未停下脚步。法纳斯被恶魔主教提在手里,睡了又醒。每次醒来时都觉得身体僵硬,像是快要折断的老树枝。
一片发光的树林出现在视野中,法纳斯看到了精致的木屋,还有烟囱上的巨大枭兽。
“亚梅伦……我们又见面了……是不是该举杯庆祝一番。”萝拉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血气。
烟囱上的枭兽张开翅膀,渐渐变成了牛头人身的虚幻阴影。幽影发出扭曲怪异的声音,冷冷道:“暗影魅魔,外神阿加雷斯已被封印……而我也只是个年迈的巡林客,不想再参与外界的纷争。”
萝拉沉默片刻,笑道:“令人敬仰的拂晓之神,你难道忘了么?不洁圣杯的力量……曾经让诸神堕落至污秽尽头……那是多么伟大的黄昏盛宴……”
“吾自知罪孽深重,只能守住最后的誓言。”亚梅伦神情黯然,似在回想往事。他摇头轻叹道:“群星沉落,深渊寂灭,就是最好的结束……阿加雷斯的欲望会吞噬一切,绝不能让他醒来!”
“至高无上的深渊之王,终将再次回归深渊……亚梅伦,你一定要屏住气息,再次品味这新的盛宴……”萝拉似笑非笑的说着,命令斯克托主教从怀中取出了光之书。她又回头盯着法纳斯,急不可耐的催促道:“小家伙……神圣祈愿的魔咒你可千万不能忘记。”
法纳斯哆嗦着点点头,小声吟诵起古老的咒语。斯克托主教手中的光之书在咒语声中打开,璀璨的光芒直冲天际。
斯克托主教轻轻翻转光之书,将炽烈的光芒投射向牛头幽影。亚梅伦的影子在光辉中不断扭曲,最终化作了一颗血淋淋的牛头。
萝拉小心捡起牛头,胡乱塞入了血淋淋的身躯内。她挥手示意斯克托主教走入木屋,再次嘱咐法纳斯:“跟在我身后!祈愿咒绝不能停……否则,我不介意立刻将你撕碎。”
法纳斯心里发麻,拖着沉重的身子跟在后面,走进了木屋。在进入木屋后,原本低沉的咒语突然变得高亢激烈。四周的景物随之变化,呈现出了一座黝黑的塔楼。
在塔楼中心的地面上,黝黑地穴深不见底,似乎通向了未知的世界。地**层层光阵重叠,组成了繁复的仪式魔法。斯克托主教手中的光之书不停翻动,一道道圣光从地穴中涌出,回到了书册之上,重新组成了七芒星阵。
随着地穴中的光阵不断减少,塔楼外的丛林也变得阳光明媚,生机盎然。法纳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黑暗森林里的天光都被这魔法仪式吸走了,才会如此阴沉死寂。
萝拉随手将霍尔王子扔在地上,取出那本古老的黑暗之书。黝黑的书册展开后,霍尔王子身上鲜血翻涌,似有淡淡的灵性隐藏其间。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漫天的血雾从远方天际飘来。法纳斯察觉到了血气中的不甘和痛苦,那些都是在战争中死去的人类和精灵。血雾吸引了大量的亡灵和冤魂,它们随鲜血融入书册,让黑暗之书变得越来越大。
萝拉嘶声怒吼,古怪的咒文开始围绕黑暗之书旋转。巨大的魔法书飞向天际,漫天黑雾翻涌,遮蔽了天光。
在天光消失的一刹那,黑色光柱自地穴深处喷涌而出。恐怖的力量冲垮了塔楼,将法纳斯抛飞。法纳斯撞断了几颗枯树,这才勉强爬起。他眼前黑雾翻滚,早已组成了晦暗的汪洋。
地面轰然裂开,老旧破败的大坟墓从裂缝中缓缓升起。墓室被巨大的锁链包裹着,仿佛是来自地底的黑暗化身。
巨大的黄金棺椁从墓室内飘然而出,落在了萝拉面前。棺木一点点碎裂,高大森冷的远古恶魔从中缓缓走出。那恶魔走出金棺后,身影猛然拔高,黑色的肉翅几乎遮住了整座丛林。
恶魔的外表扭曲怪异,全身长满了蠕动的触手。那些血淋淋的触手上生有无数猩红的眼睛和嘴巴,这诡异的景象让法纳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远古恶魔细长而瘦削的黑山羊头转动,迷惑的扫视了一圈,才用低哑的嗓音,问道:“黑暗主宰的千万子孙都在哪?怎么只有这些?”恶魔的声音极为古怪,既尖细又粗犷,让法纳斯有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和不安。
萝拉俯身拜倒,哭泣道:“阿加雷斯,至高无上的深渊之王……在您被囚禁之时,诸神甘愿自毁,与深渊一同陷入寂灭。黑暗主宰失去了权柄,深渊的子嗣被圣光诅咒,只能长埋于地底……他们恐怕早已忘记了原本的身份。”
“即便沉睡万年……恶梦也会再次绽放……无论他们怎么逃避,痛苦都将如影随形……他们只会……哽咽……啜泣……痛苦……发狂……”阿加雷斯嘴里发出诡异而凄厉的声音,成群的地精从裂缝中涌出,瞬间挤满了整片丛林。地精的皮肉一点点脱落,变成了血肉堆积而成的恶魔。
阿加雷斯张开大嘴,将萝拉和斯克托主教吞了下去。暗影恶魔和乌鸦在阿加雷斯身上不停游移,娇媚的人脸和漆黑的鸦头出现在了山羊头颅两侧。巨大的牛头则是一点点从背后探出,发出了沉闷的嘶吼。
四颗古怪的头颅全都转向法纳斯,萝拉娇媚的人脸浅浅一笑,说道:“小法纳斯……我知道你惧怕死亡……吞下这个……你将不再害怕。”牛头大嘴张开,一团腥臭的血肉飞出,裹住了法纳斯的脑袋。
法纳斯眼前的一切变得猩红似血,剧烈的疼痛和灼烧感在腹中蔓延。滚烫的泪水从法纳斯的脸颊滑落,他害怕极了,用手不停敲打着身子和脑袋。
在迷迷糊糊的未知世界里,法纳斯看到了丑陋的深渊恶魔。那怪物吞噬了他的父母,而后又被一道光束贯穿。幼小的法纳斯躲在角落里,只是不停哭泣着。
法纳斯的心绪混乱,似乎看到了一束光。古老的光之书静静躺在草丛中,让人期待和向往。法纳斯心里很清楚,他的身体早已污秽不堪。可他还是奋力向前爬行,想要贴近那道温和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