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流骑着摩托车进了院子，看见亭亭玉立的张晓莹，满脸通红，那双眼睛像兀鹫一样盯着她看。
张晓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
她瞪了一眼对方，对韦家浩说道：“我们走吧。”
“哦，好！”
韦家浩开始收拾东西，跑到里屋跟外婆孙小妹打了声招呼，推着自行车就走了。
张流一直站在原地，如饥似渴的眼神一直盯着张晓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韦家浩没有与他有半句交流。
一路上，他们两人都在沉默。
快要到学校的时候，张晓莹出声：“你为何不帮帮你舅妈，我觉得她好可怜。”
韦家浩：“……”
张晓莹：“你一直知道的对不对？”
韦家浩：“——知道什么？”
张晓莹：“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韦家浩脸色有点尴尬，侧目看了一下对方，见她没有一点难为情，心里忍不住暗暗吃惊。
作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竟然跟他谈这个，而且脸不红心不跳。
反而是他自己难为情。
“难道你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张晓莹再次出声，她应该把他争取成为队友的。
韦家浩沉默了许久，才开声说道：“其实我们去学校学习更好。”
张晓莹没有答话，蹬着自行车冲进了校园。
韦家浩叹了口气，不明白她为什么偏要这样。
……
第二天晚上，张晓莹依然晚饭后就去找韦家浩。
张小嫦看见她，感觉熟悉多了，笑着跟她打招呼，依然会画会飞的神仙，只是这个神仙，会笑了。
孙小妹没有躲在厨房里骂人，坐在院子阴阳怪气地骂着几个懵懂的老母鸡。
“这泼货，就知道吃吃吃，连蛋都没生一个，浪费粮食……”
“又笨又蠢，要你有什么用……”
“吃吃吃，吃死你……”
……
张晓莹啪的一声把笔拍在了桌子上，站了起来。
韦家浩吓了一条，忙问怎么了？
“阿婆，要不要给你倒杯水呢？”张晓莹稚嫩的脸蛋满是不屑。
孙小妹一愣，睕了一眼她，在自己家里，喝水要她倒？
“这**，它下蛋要看主人家的！要是它没吃饱，怎么也下不了蛋！鸡也是有灵性的，要是它觉得，有些人不配吃蛋，那么打死它也不会下蛋，阿婆，你觉得它是哪种情况呢？”
“你说什么呀！一个老母鸡而已，哪有那么多问题！”孙小妹白了她一眼，就骂骂咧咧地进屋了。
要不是看在外孙，哦，不，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懒得理这蹄子！
廖仙见婆婆进里屋了，战战兢兢地从厨房出来，给张晓莹倒了一杯水。
过门是客。
这客还是贵客。
“谢谢嫂子！嫂子，你需要帮忙吗？”张晓莹见缝插针，跟在廖仙后面就进了厨房。
廖仙受宠若惊，连忙推辞，只见张晓莹坐在灶台前，顺手拿着火叉就烧火，动作自然，一点也不见外，容不得推辞。
她只能作罢，就继续切粘板上的菜。
韦家浩坐在圆台旁看着一气呵成的某人，再看看刚翻开的书本，一片茫然：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说好的学习的啊喂……
而厨房里，一片“和谐”：
张晓莹：“嫂子，你哪里人啊？”
廖仙：“廖村人。”
张晓莹：“那也不是很远啊，你家多少兄弟姐妹呢？”
廖仙：“我头上还有个大哥，脚下两个妹妹。”
张晓莹：“那很好啊，双亲都还健在吧？”
廖仙：“嗯，都还在呢。”
张晓莹：“那你经常回娘家吗？”
廖仙：“……偶尔……会回。”
张晓莹：“你想过带这小嫦回去吗？”
廖仙：“……”
张晓莹：“我指离开这里。”
廖仙：“……”
张晓莹：“嫂子，你想吗？”
廖仙：“……”
廖仙停下了手中的活，低着头不语。
张晓莹既然把话开头了，就继续说下去：
“这家人对你不好吧？”
廖仙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门口，见婆婆没有过来，就叹了口气，说道：“不好，一点也不好！还有那色鬼，不要脸，是一个畜生！”
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她不止一次对外人骂他了，不然她婆婆也不会这么恨她。
“那你为何不走？”
廖仙满脸嘲讽，“走？如果我能走的话，就不会待在这里让他折磨了！他连我外家都不让我回了，还能怎么走！”
此刻的廖仙，不再是平时她见到的神情滞呆的人了，她两眼放着光，一种恨彻心骨的光。
“嫂子，”张晓莹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其实，你是可以离婚的，现在是新社会，有些事情可以通过法律解决。”
“法律？是找村长吗？我有一天碰见他，跟他说了，他没理。”
她有点绝望。
“村长不代表法律。”
张晓莹还想说下去，孙小妹进来了，看见她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心里非常不爽，催促着廖仙快点煮饭，她儿子回来了，要吃饭。
张晓莹听说张流回来了，心里有点畏惧，看了看外面，刚好碰上那双兀鹫眼，心里忍不住一颤。
“晓莹，快迟到了，我们去上晚自习吧？”韦家浩在院子喊道。
张晓莹应了一声，就在那秃鹫眼神的注视下出去了。
她浑身都不自在，就好像一个没有穿着衣服的人行走在万众瞩目的大街上，无处躲藏。
童年的阴影真的不是说能忘就能忘的。
！
……
韦家浩没有吃晚饭。
他们一路无话，最后韦家浩还是开口了：
“晓莹，你的意思我明白，可那毕竟是我舅舅，是我长辈，我一个晚辈能够做什么！”
张晓莹冷笑了一声，冷冷地说：“能做的事情很多，只是看你愿不愿做。”
韦家浩：“……”
张晓莹停了下来，韦家浩也停了下来。
她看着他，冷声问道：“如果她不是你舅妈，而是你亲妈，你还会这样吗？”
韦家浩有点生气，这听着怎么像骂人呢！
不过也在理。
他能袖手旁观，就是因为廖仙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也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这是他们的家事，他不想一个外人插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