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开始步入最冷的时候。
我讨厌冬天，天气冷得不像话，我包得像个粽子，动起来实在不方便。
这个月底还有一次月考，在三周后。考完后，一张张文理分科意向表将发到我们手中。
元旦放假，和家里人商量好后，返校就会上交。
我遇到了高中第一个难以抉择的分岔路口。
几次考下来，我的文、理相差不多，这种情况，如果我总成绩拔尖，自然选哪一个都能顺风顺水。可偏偏，我如今的成绩太过一般，不仔细衡量，就会面临承担错误选择的惨痛后果。
“沈清梧，你到底选什么啊？”
我闻声望去，发现江亦舟站在清梧桌子旁边，皱着眉头。
我忽然想起来，那次清梧陪我接水被半路拐走的事。
当时那个高个子男生就是他。
“老娘选什么还非要告诉你吗？”沈清梧一脸嚣张，但江亦舟显然吃准了她。
“行啊。不告诉我是吧？那周末带你上分的计划…...”
“艹！你是哥！这位哥，你觉得，我像学文科的人吗？”
清梧认怂。
江亦舟听完后一脸暗喜，我看在眼里。他仿佛得到想要的结果，像幼稚园的小男生一样溜出了教室。
我一看他两的关系，就觉得有猫腻。正准备审问清梧，还没来得及开口，我们班的八卦能手就大声吆喝起来了。
“哟哟哟！江亦舟又找沈清梧了呀？又当众打情骂俏啊？”
杜颦总是眼尖嘴快。毕竟是最喜欢挖掘各种八卦的人，年级上有任何惊天大消息，基本都是先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班上开始嚎叫成一团，我头一次看到清梧脸上少女的红晕，她的语气也透露出了些许害羞:“差不多得了，别闹了！”
“哎哟，没想到沈姐也是会害羞的人啊？”
教室某一角传来某个男生的打趣戏弄，紧接着好些男生一起发出狂傲的笑。
沈清梧彻底涨红了脸：“笑你妈！给老娘闭嘴！”
这一吼，那些男生也不知道沈清梧是不是真生气了，笑声收敛了好一些，没过多久，预备铃配合着打响了。
趁着老师还没进教室，我压低声音，戳了戳沈清梧：“什么情况啊？就不打算给我坦白一下？”
“哎呀！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八卦。坦白坦白。就......江亦舟应该是喜欢我，但这哥们也没给我告白。”
“那你喜欢他吗？”
“那不是废话，不喜欢我还能让他带我上分？”
“这就简单了。我看你俩快成了。”
成了也算是年级上的一对神仙眷侣。
江亦舟算长得比较好看的男生。一米八三的个子，不胖，还有点偏瘦。
单眼皮，但有神，而且勾人，有点像韩剧男主角。就是皮肤稍微有点黑，但不影响整体。
瑕不掩瑜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关键是人家也是学霸级别的，在我们班也是前五里转圈圈的人。
不过，比起陈镜宇……好像是差了些。
不得不说，那两周的观察，我非但没能挑出陈镜宇的毛病，还快被他那张白净的脸圈了粉。
确实好看，即便我还记着开学第一天他冷得凶神恶煞，但我真没法再昧着良心说一般。
我突然在想，江亦舟这样的学霸喜欢清梧这种类型的。那同为学霸的陈镜宇呢？他冷冰冰的，喜欢的女生会是什么样？
但他情商好像不高，除去长得好看成绩好家里还有钱的优点，什么样的女生愿意和他在一起啊？
“人家上周才收到隔壁班班花的牛奶，怎么可能没人愿意和他在一起？”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为陈镜宇辩护起来。
确实，听杜颦在寝室说过，喜欢他的女生排着长队。
但是，大多数都是看中了他光鲜亮丽的皮囊吧？
还有女生只是因为他的灵魂喜欢上他吗？就冷成这样，没任何情商，哪个女生能接触到他的灵魂就不错了吧？
喜欢一个人的灵魂，那才是真爱啊。
但估计陈镜宇的真爱肯定很难找。
和这冷冰冰的在一起，得多没意思。
我想着，思绪飘得太远，竟然就这样好奇起了陈镜宇的私事。
“杳瑶，你选的是不是理？说好了沈姐以后罩着你，你可别成临时逃兵了！”
元旦结束，沈清梧拉住刚到座位的我就问了起来。
我没说话，直接拉开书包拉链，把那张文理分科表呈在她面前。
“Nice！”
她把表接了过去，又仔细看了两眼后，才拿给身后的朱翊。
朱翊接过表，也瞪大了他那双眯缝小眼:“行啊，我们组都选理，不用担心换班的问题了。”
然后他把四张表重在一起，去了办公室。
其实元旦假期，我和我爸妈商量了很久。
他们最初是一人想我学文一人想我学理，但最终都达成一致:“跟从你自己的内心。”
跟从自己的内心。
好像是这个道理。
不管是此刻的选择，还是未来会面对的各种各样的选择，我能做的只是跟从自己的内心。
他人的决定都只能是意见，自己的想法才最重要。
所以，在文理不相上下的情况下，在文理都不感冒的情况下，我决定看自己更讨厌哪一个。
我不喜欢背书，记东西也实在没天赋，所以也没顾烧脑的可怕，毅然决然踏上了理科的道路。
我爸说，相信自己，只要是自己选择的，就算未来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会有多余的遗憾和埋怨。
这是这么多年，他讲的那么多废话里，我最认同的一句。
高一上学期在期末考完后正式结束。
最后一道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所有人奔回各自的教室，开始收拾。
男生基本一把抓后背上书包，到寝室拿好行李箱就迅速溜出校门。女生大多数都仔细查看书本，将一切打包好后同遇到的小姐妹打个招呼后从容离校。
我是属于男女混搭型，像女生一样动作慢一点，又像男生一样丢三落四没收拾。
其他女生慢，是因为仔细核对要带的东西，我慢，是因为我家离那么近，慢慢来也行。
所以最后，我慢成了教室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还没走的人。
寒假突然来找我握手，我竟有些受宠若惊，收拾东西的时候更加晕乎乎的。
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尤其是男生。但神奇的是，陈镜宇还没走。
“他怎么都不急呢？”
我习惯性的开始好奇，又像做贼一样用余光留意他是不是收拾好了要走。
此刻，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想和他说声再见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同组了一学期还是有点感情，也许是因为我误解过他，所以心怀歉意。
但不太熟的怯懦又导致我在心里打退堂鼓。
纠结之时，我突然听到右后方的动静，好像是要走了？
没管三七二十一，我脑子一热，转过头就说了句“拜拜！”
话音刚落，只看到陈镜宇愣在原地，我才注意到他的书包拉链并没拉上，桌子上也还摆着一堆书。
好像……
好像还没有要走的打算哈。
我去。
这也太尬了！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拜拜。”
没多久，他居然回应了。虽然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这次换我石化在原地，他径直出了教室门。
我实在没脸再送他离开一次，索性赶紧把书包收拾好后飞奔回了寝室，拉上行李箱，一路上谁都不认识，心里只有三个字:赶紧溜！
于是迷迷糊糊地，就这样溜完了我的高一上学期。
放假第一天，我想:终于放假了，我得休息两天，犒劳自己！
放假第五天，我想:要不然……把这一周休息完了再规划学习？
放假第十天，你的林杳瑶已退化成了猪。
……
我不知道自己玩了些什么，无非追追剧、刷刷微博、看看爱豆。
然后日子就插上翅膀飞了，飞了！
假期放到一半，我无聊得整理起了书桌，突然翻出高一上学期的物理错题集，随手翻了翻，才发现上面还有好几道没解决的题，就只抄了个题目在上面。
这几道题是我自己作死找的其他省最难的压轴题。
当时可能是心急着想成学霸，连基础都没打好的我，就靠着梁静茹的勇气，去收纳了这几道妖魔鬼怪。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到这几道变态物理题，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陈镜宇的样子。
但这联想好像也没啥毛病。
整个上学期，物理年级第一的位置，陈镜宇从来没让别人坐上去过。
就因为这样，他还多了个绰号——“物理的爸爸”，大家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再嚣张的物理题，看到陈镜宇都要怂。
神童大概如此吧。
我突发奇想，有点想把这些物理儿子拿来问问陈镜宇。
我这人就是这样，一有念头的事就难以挥之而去。
过程会经历漫长的纠结：打消念头，重新兴起。
找陈镜宇问题这件事我纠结了两天。
最终在两天后的晚上给他发了扣扣，说起来这整整一学期我还没在网上找过这个人。
第一次找别人问题，态度要好点吧？得想个有意思的开场词吧？
“在吗？”
这么客套官方又没有新意的开头，我当然！
当然只会这个了。
发送键按下之后，我的手和眼睛就再没离开过手机，半个小时了，没有任何回复。
找冰山问题，真是需要足够的胆量和誓死而归的决心。
我有点心灰意冷，就算不熟，也不至于不回人消息嘛！我不要面子的嘛！
到底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回啊。
其实上学期，在学校有不少女生对他示好，而他对女生真的冷漠，有时候我都怀疑他的性取向会不会不是女……
四十分钟过去，我开始担心他觉得我和那些向他示好的女生目的一样，所以才故意没回。
就在我无比懊恼不该找他问题时，突然收到回复:“？”
我像是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尴尬到唱独角戏。
不过，就一个问号？
打字也这么惜字如金？算了算了，吐槽归吐槽，我还是乖乖地有礼貌快速打完了下一句。
“我想问你两道题，你方便吗？”
我其实还真怕了，怕他冷漠到说不方便。
“叮咚！”
消息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回消息还挺快。
屏幕上显示:问吧。
目的达成！
接下来，我将欣赏到物理的爸爸给我辅导物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
我顺理成章照了两道“物理儿子”过去。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他突然说:“你等一下。”
“嗯嗯，没事，我不急。”
我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回复一通，但内心已经要得意疯了：“怎么样？我找的这两题有水平吧！哈哈哈哈......”
我想没个一小时，陈镜宇应该都不会有动静了，愉快地把手机页面切到了微博。
结果，大概是过了半个小时，他发给了我两张图片。
我点开，发现是他亲手写的两道题的解题步骤！
我在手机这头目瞪口呆。
“这两道题我之前做过，一开始也出了小问题，确实很难。第一道这里，其实主要是静摩擦力......”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又发了一长串文字过来，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题。
我一句句看着，却实在搞不懂大神在讲什么。
我只知道，好的，你是物理爸爸，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陈镜宇讲题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话痨，和之前惜字如金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反差萌。
于是那天，我们聊了很久的天，不不不，应该是说，我看陈镜宇打了半天的字，讲了半天的题。
“真的谢谢你啊！你早点休息吧！”
已经接近十一点，讲解终于到了尾声，我赶紧发了两句客气话。
“没事。不知道讲清楚没有？”
“嗯嗯嗯，很清楚，我都懂了！”
我撒起谎来，也真是没谁了。
说句实话吧，我完全没听懂。学霸的思维，我真的跟不上，不过再说句实话吧，我也确实在他的讲解里学了些东西。
总之，还是感谢物理爸爸，让我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第二天一大早，我迷迷糊糊睁了眼，打开手机，发现才六点半。
我顺手又打开了空间，刷起了好友动态，结果刚一点进去，就发现自己的访客记录加了一。
居然是陈镜宇。
十二点半居然还没睡？不小心点到了？
不对啊，还看了我的相册？
我去。
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我自然而然瞪大了眼睛，表现得惊讶。
可这个想法冒出来没十秒，我就耷拉下了眼皮，关上了手机。
“不好意思，我有点病，自恋的毛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