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出于对姚晓蝶这个人的保护,夏阳并没有让她使用本名,而是给她安排了新的身份,也换了新的名字。大家只知道他们的二少爷身边又多了个俊秀的小跟班,名字虽然女气了些,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总是冷冰冰的。
“沈梦琛,少爷让你把那些书都放到院子里晒一晒,你怎么还不去?”
沈梦琛眉梢一挑,斜斜的看着莫汉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少爷当时说的是‘你们’两个字,这其中可不单指我一人吧?”
莫汉生哼了一声,下巴朝上抬了抬,“我刚刚出去办事了,又哪里有时间?”
沈梦琛冷笑一声,“那是你的事,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违逆少爷的安排。还有,东侧的一半我已经晾晒过了,西侧的,你慢慢整理吧。”
“沈梦琛,你别太过分啊,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知恩图报一下吗?少爷对你这样好,你就是这样回报少爷的?”
“怎样去回报那是我的事,少爷满不满意那是他的事,这其中似乎没你什么事吧?还有,不要总是用‘少爷’两个字来压我,少爷他老人家会很累哒!”
“你!”
莫汉生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出不来,脸色黑的像个锅底。再去瞧沈梦琛,人家可好,十指纤纤,悠哉悠哉的捏起了一块桂花糕,还大摇大摆的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
莫汉生无奈的抚了抚额,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早知现在,自己又何必当初?当初,当初自己就该拼死拦住少爷才是,瞧瞧,都瞧瞧,她都快成了这里的少爷了!
夏阳走回春竹苑之时,只见莫汉生神色恹恹的正在将晾晒完的书简搬进玉松房。
“发生什么事了?”
莫汉生朝夏阳行了一礼,欲言又止。
夏阳微微皱眉,“有事直言,何时连你也变的婆婆妈妈?”
莫汉生放下手中的书简,“少爷,属下以为,以为,”莫汉生偷偷瞧了一眼夏阳的脸色,然后大着胆子说道:“您该好好管教一下沈梦琛了。饶是她一天到晚什么活都不干,还把属下使唤的跟他的小厮一样,谁家的丫鬟也没她这样会享福的!”
夏阳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然后和风细雨的对莫汉生道:“被欺负了你可以再欺负回去,不要因为这些个小事有失了你的身份。再怎么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也算是这院子里的半个主子,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还需要我来提醒吗?”
莫汉生木讷的点了点头,只是少爷这意思到底是…?
直到了夜里,莫汉生躺在了床上还是没有想明白,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然后跳下床,一通的翻箱倒柜后,一粒股子终于捏在了他的手里。
“开大就是明日好好修理那丫头,开小就是,就是大人不计小人过,暂且先放她一马。”
“大?”
“大!”
“还是大!”
…………
翌日清晨,莫汉生一如往常走到沈梦琛面前,“沈梦琛,少爷让你进去伺候呢,快点啊!”
沈梦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斜眤着眼瞥了一下莫汉生,“少爷身边不是有大丫鬟吗?柳环去了哪里?”
莫汉生呵呵一笑,难得好脾气的没有和沈梦琛吵嘴,“柳环一早就出去了,现在少爷快起了,房里没人伺候,怎么说你也是个女的,早晚也得学会怎么伺候少爷,今天就你去吧!”
伺候?这两个字儿怎么听都像是通房丫头该做的事,沈梦琛皱了皱眉,很干脆的回了三个字,“我不会!”
“你!”莫汉生怒眼圆瞪,“沈梦琛,我发现你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可是许多丫鬟求也求不来的福份,到了你这,怎么就好坏不分呢?”
沈梦琛懒懒回道:“你觉得好你就去伺候,干嘛要我去?少爷又没点到我的名字,别再是你擅自做主的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忌讳还是不要去碰才好,主子们的心思,最好别去瞎猜!”
莫汉生的两个腮帮子鼓了又瘪,瘪了又鼓,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夏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沈梦琛,进来。”
声音入耳听着有些沉闷,大概是因为刚睡醒的原因。沈梦琛微微蹙眉没有应声,莫汉生一脸得意。
门轻轻被推开,入眼是一片翠色。巨大的屏风之上,翠竹生于其间。缕缕金光穿插而过,应是晨光初起,薄雾微散。亦有浅淡的露珠挂于叶尖摇摇欲坠,乍地一看,还以为是这屋子里真的栽植了绿竹。就是这样一幅看似简单的绣图,却需历时数日精心斟酌描绘,非技法高超绣功深厚者不能完成。据说原是因为有个美貌的丫鬟对俊逸非凡的二公子起了心思,整日的从主子门前晃来晃去,二公子烦了,于是命人赶置了这扇巨大的屏风,且上面的翠竹是由二公子亲笔描绘,然后从京城里最有名的绣坊中花重金命绣工最为出众的绣娘细细绣制,用时整整一年得以绣成。
“还磨蹭什么呢?”
屏风之后有人影渐渐靠近,透过一丝之隔,能听出男人的声音中有些许不悦。
这是沈梦琛第一次以一个下人的身份走进了夏阳的卧房,在面对古老陈旧的礼制约束,和男女社会地位极度不平等的条件下,反感和抵制似乎成了必然。
饶过屏风,只见夏阳一身雪白中衣,脚下是一双家常的布鞋,一头墨发披散在脑后,睡眼惺忪,显然并非自然醒来。
夏阳淡淡扫了一眼沈梦琛,然后张开了双臂,半睁的眸子懒懒的又重新合上,不用多说,他是在等沈梦琛为他穿衣。
沈梦琛顿了顿,没有说话,只从衣架上随便取下一件外袍就往夏阳的手臂上套。
似是发觉了什么,夏阳微微皱眉,然后睁开了眼,目光落在了衣袖之上。
“没看到这件袖口沾了墨渍吗?”
沈梦琛手指一顿,目光随之而去。果然,就在袖口不起眼的一处,却有一块指甲大小的墨渍落在上面,只是周围绣有暗纹,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只是一小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沈梦琛淡淡回了一句,手下的动作却并未停歇。
夏阳神色一暗,然后赌气似的伸手拽掉了沈梦琛脑后系发的丝带。
青丝如瀑一泻而下,佳人如玉绝世风华。
四目相对,呼吸相闻,有叫做暧昧的东西迅速升起,然后又极速落下,化为河池中的一点涟漪,然后以少女的嗔怪和少年遭受的剧痛作为结尾,直至屋内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两道不屑的冷哼。
少女气哼哼的打开衣柜,看似挑挑拣拣了一番,最后却拿了一件极为花哨的绿衫,前襟处还绣着两只颜色很是鲜艳的小鸟,这应是夏阳三年前穿过的衣服,那时他不过才十二岁。
“衣料上乘,做工绝佳,足配的上相府公子的身份,少爷,你看这件如何?”
有晨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投映在少女得意的脸上,亮晶晶的。少女眉眼含笑,连带着嘴角旁的一对浅窝都露了出来。
夏阳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抬手一指,“就紫色一旁的黑色那件!”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似是很困的样子,只胸前的一起一伏能够证明他似乎真的是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