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霍乱城中,周边的景象颇有点北宋的味道。来来往往的人们都身着交领或圆领长袍,头上带着方桶形的东坡巾。女人们的衣着拘谨保守,上身短袖窄衣,下身连地长裙,衬托出了一股恬静淡雅之感。
茶靡被这一幕勾起了思绪,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富饶强盛的时代。
茶靡第一个目的地自然是前往消息四通八达的茶楼,好了解这霍乱城具体的信息。
虽说这个世界遵从“恶理”,可不代表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恶意。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不过在这世界身上若没有恶意,那么地位就越低下。
小二迎着茶靡走进了茶楼,正前方正坐着一个瞎眼的老人坐在台上略带戏腔的说着书。
台下大人们不绝于耳的哄笑声,楼上人们探身倾听的嬉笑声,偷懒耍滑的小二躲在柱脚发出的窃笑声……似一幅动人的画卷为这市井绽放出了一场人间烟火气。
茶靡刻意散发的恶意让周围的观众们浑身一震,面带尊敬的为之让座。
茶靡也不客气,坐在了正对台前的位置。
台上的瞎眼老人并没有被这面前的场景打断,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书:“
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我们天生心怀恶念,是我们与生俱来原始的自然的人之属性。
话说城中那场善恶论,不过是那黄口小儿信口雌黄的胡话罢了。自身没有恶意才气昂昂的扯出人间至善这天方夜谭的论想,若不是我年岁已老,定要让那小儿明白什么是人间至恶。”
瞎眼老人的言论让台下的观众们哄叫了起来,嘴里一齐喊着“恶、恶、恶。”
茶靡端起了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在众人的喊叫声中走出了茶楼。
茶靡并不急着去完成任务,有了目标完成任务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罢了。有这剩余的时间还不如在这熟悉的环境里走走看看,回顾一下那流淌在时光里的倒影。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翩飞的孤雁裹着霞光拍着轻盈的翅膀被云彩撞得略带迷茫,昏沉的眼睛下倒映出一片随风而动的麦浪。三三两两的孩童光着脚丫在田野间肆意奔跑,清脆的笑声携着童年的无忧无虑弥漫到了整片天空。田间劳作的大人们把汗水化成了甜糖,目光迎着孩子的小脸送进了他们的微笑。
我们永远也不能揣摩人们内心真正的所思所想,我们永远也体会不到内心向恶的人们究竟藏了多少微笑。他们面对世人从来都是那么不近人情,却在自己的亲人面前从来都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在恶界中,世界从出生开始别教我们做一个人,却从未教我们爱一个人。所以爱在这片恶世界里不是人们本性难移的罪过,而是恶到一定的人性衍生出的结果。
一路从城中走到田间小路,茶靡被这温馨的场景吸引。他扭了扭手上的骨戒,朝着更深处的林间走去。
只不过刚走到茂林前,便被眼前的一幕止住了脚步。
一地碎肢在染血的土地上尽情展露着他们生前的悲壮。一只紧握长刀的断手还在微微抽搐,旁边只剩半个头颅的躯体面露狰狞,更甚者嘴里还含着数支利箭,染血的箭头从死者嘴巴里直穿入后脑勺,箭头上未枯干的鲜血还在余晖中舔舐着绝望。
茶靡的目光掠过满地的断指残羹,微微注视藏在丛林后方的身影。
林间的人突然朝着茶靡射出一箭,凌冽的寒光刹那间带着致命气息射向茶靡的面目,当箭头距离茶靡的眼睛只有半公分的距离,茶靡体内的恶意从体内蔓延出来凝聚成形瞬间把眼前的寒芒弄的支离破碎。
“老先生,这可不是待客之道。”茶靡拂了拂身上若有若无的灰尘,目光平静的说道。
林中之人并没有继续射杀茶靡,杵着弓箭走了出来。
只不过那林中之人竟然是那茶楼里的瞎眼老人,佝偻的身子灰蒙的眼睛竟能射出如此精准之箭,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小友,抱歉。老朽以为你是他们的同伙,所以刚才冒犯之举还望小友包涵。”
那瞎眼老人诚挚的道歉让茶靡脱体而出的恶意逐渐收敛,背着手朝着老人说道:“我只是来这霍乱城中云游一番,顺便做点小事情。老先生若不嫌打扰,带我在这四周走走?”
瞎眼老人虽然瞎了眼睛,但不知为何视力还在。老人朝着茶靡笑道:“老朽在山中起居,若不嫌弃,可到老朽陋室一坐。”
“这有何妨。”
茶靡说着便走进了山林中
……
走过林间小道,一座不大的草屋便屹立在这半山腰上。
屋前一只黑到极致的大狗朝着老人跑来,吐着舌头在老人四周打转。
解理请注意,你发现‘理’物—恶犬。
‘理’物—恶犬:受界理长期熏陶下的通灵之物。杀死通灵之物可获得等量的恶界界力,可获得‘理’物特性,特性待解理自身发掘。
(理物:理世界除人类外一切具有灵智的物种。)
茶靡脑海中浮现的声音让他微微一滞,随后想起余入红说过的话才知道那是界灵存在解理脑海中的意识,只会在解理进入理世界中才会存在。这意识也是界灵感知解理在理世界一言一行的手段。
“这理物,倒是出人意料。”
茶靡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条黑狗。
“小白跟了我十七年了,陪着我从战场走到了如今这山间林场。人们都在一个个的离我而去,只有它愿陪着我直到老去。”老人用手轻轻抚摸着小白的头,眼里饱含着无尽的宠爱。
茶靡并没有问老人这么黑的狗为什么叫小白,而是追忆道:“我曾也认识一个老人和一条大狗。老人种了许多果树,我时常带着我的伙伴去偷果子,老人见了也不责怪我们,那条大狗也对我们很好。只不过年少顽劣,等大了些后,想好好说一句谢谢都是奢望。”
老人微微示意茶靡在屋前的石座上坐下,便接言道:“触景生情,小友倒是性情之人。”
茶靡收起了心绪:“不知老先生为何会在这山林间驻足?”
瞎眼老人面露忆色,对着茶靡说出了他的故事。
瞎眼老人名姚迁,曾贵为军中统帅,一手箭术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后来在剿匪中因压制不住体内的恶念而大肆屠杀,让不少常人无辜的失去了性命,也因此被匪徒刺瞎了眼睛。
后来朝廷念及曾经有功,便让姚迁卸职告老还乡。
只不过曾经在朝廷里得罪了许多人的姚迁在归途中遭到仇人暗杀,为了不牵连家人,所以姚迁便在这林中生活了九年。
“刚才那群人便是曾经仇敌派来的,不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那么不死心。”
姚迁面露寒光的说道。
“姚叔,仇人们并不是怨恨你恃才傲物,而是怨恨你不与之同流合污。你的存在已经触及了他们在宫中隐忍的底限,所以他们秉着得不到也要杀掉的念头来对付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姚迁转过头看着茶靡说道:“茶小友倒是对人情世故了解的甚是透彻。”
趴在地上的黑狗打了个的哈欠,带着灵性的眼眸看了看茶靡便又匍匐在了地上做起了春秋大梦。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姚迁应是对茶靡感到些许投机,得知茶靡暂无住所后,便邀茶靡在这林间小住几晚。
茶靡也不拒,欣然的陪着老人在这林间饮酒畅谈。
夜色弥漫,酒香不散。
……
纵使世界污浊如泥水,也难抵我内心光洁似明月。
——《茶靡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