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两方各一万人的军阵已经集结完闭,这一场搏杀将为这场战争画上句号。塔法合上面甲,抽出随身宝剑,人如旗杆屹立当场,身形伟岸不动如山,身不动却在积蓄毕生的战意,他要面对的不是一国一城一军,而是代表凡人对神发起挑战,寒芒在剑刃之上流转凝结,绽发出耀目的光辉,脑海中抛开了一切念头,只为肆意一战。
剑芒四射,极静而动,剑影闪动身影急冲,狂暴之气犹如平原炸雷,如一道急闪而出的雷电,义无反顾一念冲天,与命运抗争,与敌人拼搏都是凡尘浮云,斩神与剑下,此身无憾。
顾心安也动了,左手长剑随心一挑,格挡住来剑,不待塔法第二剑蓄招,一个前出借势转身,忽得来到塔法背后,松拳成掌,力贯右臂,倾尽十成力量奋力一击,猛拍在他的背心之上。
塔法并未被拍飞出去,一声闷响后,他混身一震,一股庞然巨力撞进身体,来回震荡不休,塔法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再次静立不动,片刻后,他将面甲取下,苍白的脸朝着夕阳方向静静远眺,冷俊凛然的眼神渐渐变暖,如岳临渊拄剑而立。
两方的军士怔怔的看着他,那急如闪电的交锋只在眨眼瞬间,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看到一掌劈中的人也不认为这一掌会决定胜负,重甲之下即使钢锤一击都未必会有致命伤害。
顾心安清楚这一掌的力量有多么大,虽然无法破开无瑕之甲,但巨力内传,震碎其筋脉内脏是可以办到的,此刻的塔法已是内腔残破,骨裂筋错,现在只是凭一口气硬撑着,回光返照罢了。
他慢慢回过头,望着顾心安,笑笑说道:“带我去中土看看,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为我骄傲过。“
见到他点头答应,又扫视了一圈忠心的部下,苦苦一笑,头一垂,气绝而亡,至死不倒,唯有一抹殷红从嘴角溢出。
顾心安吐了口气,不顾众明军的欢呼和成片跪下嚎哭的大胡武士,慢慢走到塔法身边,合上他的眼睛,伸出手臂托起塔法的尸身,看了一圈四周,大声说道:“大胡已亡,大明回家。”这句话用中土话和大胡话各说了一边,然后托抱着尸体,径直向海角城走去。
入夜之时,漫山遍野的火炬点起,向着海角城慢慢聚拢而来,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乌里塔大将军为塔法大帝送来了一樽金棺以及他的行辇,还有大量的随葬之物,待看着身披无瑕之铠的塔法大帝被封入金棺后,乌里塔将手中的火炬戳灭,抽出腰畔金色弯刀,转手一割,切断了自己的脖颈大动脉,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号令,无边无际的火炬由近及远一片片熄灭,忠心的大胡武士用同样的方式追随塔法大帝而去,他们相信,这样做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站在这位伟大君王的旗帜下,驰骋万里驱南逐北。
整片天地内,只有一具具躯体倒地的声音,每一声响都如重锤叩心,震颤神魂,每一个明军都仿佛经受了一场漫长的精神洗礼,个个神情肃穆双目赤红,杜斌缓缓的向着正在大片大片熄灭的火炬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随之,明军全员也纷纷行礼至敬,明军默默看着这一幕,无声之中传递着无比的敬佩之心,不论战场之上的凶狠搏杀,对于忠勇之士的敬重之心永不可失,直到朝阳东升,这两万多人才放下手臂,但心中的波澜却将永远冲刷不休。
阳光漫过平原丘陵,给这些忠心的勇士奉上最后的暖意,不少大胡武士的脸上还浮现着笑意,也许他们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踏上了新的征程。
两万多明军在杜斌的号令下,为这二十余万大胡武士挖掘坟墓,他们随身的甲具武器和私人物品一分一毫都不会被拿走,仔细的为他们擦净脸上的血污,整理好甲衣,安放进坟穴之中,所有动作都是那么小心翼翼,恭敬有加。
一块巨大的石碑被竖在这片墓园当中,石碑之上正楷刻书:不容亵渎之地,落款是“大明南征军,大明新纪三年“。
海角城中一片忙碌景象,大军正在准备归程,将各种物资搬上战船,所有工坊被一一拆除,与弹药有关的所有资料和器具不便带走的全部焚毁。
看着城中腾起的黑烟,顾心安向身边一人问道:“你和我,到底谁是顾心安?”
那人理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长发,一脸苦相,淡淡道:“这重要吗?”
顾心安笑了,是啊,这重要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还不如静坐一时看看海天一色。
人间牧歌第一部竹海归人完
随后有一章前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