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安进到驿馆,发现那辆破旧马车正停在一边,车夫不知去向,而那士子昂头挺胸,一手后摆一手抚须,站在车边摆名士造型,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看他的衣着虽然阵旧,但浆洗得十分干净,顾心安没兴趣搭理这种崇尚圣道的人,便从他面前走过径直往独院走去。那士子却见是名穿着考究,钱袋鼓涨的年轻公子,眼睛一亮,便招手拦住,微微一躬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顾心安习惯性的对他拱拱手道:“这位先生有何指教。”
“我乃理南郡沧良县刘良一,此去中京参加京试,看小友也是饱读之人,有心结交,不知道可否邀请小友月下畅饮,共论天下大事。”
顾心安心想聊聊也行,正好了解一下这群读死书的人,便道:“安阳李秋风,不敢言饱读,唯愿行万里,刘先生即有此雅意,秋风自当奉陪。刘先生还未入住吧,不若稍后至驿馆食厅一叙?”
刘良一表情有一丝不自然,又道:“我那随侍正在办理入住,小友住所何处,待我办好便来寻你。”
顾心安随意说道:“我与家人在前方的院中,不劳相请,用餐时刻,我自行前往便可。”
这时,那名车夫从驿站馆堂跑出来,看到是问路之人,客气的拱拱手,“原来公子也住这里啊。”顾心安摆摆手,那车夫又在刘良一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刘良一一听,装着生气的样子,“怎会如此,这驿馆怎会住满了,你可曾对他们说我是赴京士子?”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顾心安暗自想笑,这驿馆明明空得很,自己入住的时候,独院任凭自选,客房也多得很,原来这人是想蹭吃蹭住,此人倒是个会钻营的,挺有意思。便道:“想不到会是如此,若不嫌弃,刘先生不可移步我院中暂住一宿。”
顾心安此言一出,刘良一心中大定,他本就是这么打算,连声称谢,一脸随和笑意,随着顾心安一起进了他的独院,进到院中,见到院中还有一大一小两位美人,他又故作风雅,一副出世高人的模样,满脑子美好想象。
将一处偏屋让刘良一主仆居住,顾心安和陆佳仪、顾铭共住主室,待到晚食之时,由驿馆食厅送来酒食,三人便邀请刘良一主仆过来。可刘良一只是单人独来,再看见陆佳仪和顾铭也在座,心中有些不喜,但也不好明说女子不能上座这样的话,便道:“不知李公子可否精读《四道》。“
顾心安笑笑道:“《四道》自是天下士子必读之书,秋风未得精要,只是草草看过。对了,刘先生那位随从为何不来进食啊。“
刘良一便开始狂热的讲经说道,人人当分主次,仆从与主家不可同桌而食,妻妾不能见外客不能上堂这两点着重讲了,听得陆佳仪和顾铭甚是恼火,陆佳仪毫不客气道:“幸好我们吃的是自己的饭,若是刘先生会帐,我们自会离开,要不刘先生你把帐钱付了。”
顾心安闭着眼睛好象还在品味他的《四道》讲解,刘良一有点语涩,眼睛一转立时道:“李夫人言重了,我方才所讲,乃《四道》讲义,若是能遵循自是极好,但出门在外,哪有一成不变之说,失言之处,还望见谅,还望见谅。“
陆佳仪听他说李夫人,心中窃喜,便不再说他,顾心安这时睁开眼睛道:“刘先生所言极是有理,想不到这《四道》如此深奥,看似简单礼仪,却是人伦大道啊,妙哉妙哉。”
刘良一哈哈一笑,抚着短须道:“李公子深藏智慧,一言中的啊,若是能有名师指点,他日必定京榜唱名,高官厚实禄尽在掌中。”说罢一脸恃才傲物的模样,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来找我拜师了,再奉上银钱,若是能把两位娘子送上也再好不过。
顾铭插话道:“请教刘先生,这《四道》可曾教人说谎。”
“自是不能说谎,我等正道君子岂能虚言伪行,《四道》中述皆是去伪求真之言,说不得假,说不得假。”
“哦,方才我去食馆点菜,店家告诉我驿馆中空房空院很多,为何刘先生对我家公子说此处没有空房了呢,那刘先生是不是说谎话了呢?”顾铭淡淡而言,字字打脸。
顾心安及时摆摆手,“或许是那刘先生的随侍未曾问清吧,刘先生定不是这种人。来来,刘先生,请饮酒。”
两人便开始饮酒对话,陆佳仪和顾铭就是不走,一找到机会就打脸,搞得刘良一很是狼狈,导致他也没有办法瞎忽悠,顾心安只作不知,乘他狼狈之时打探一些他关心的事情。
聊了许久终于明白个大概,眼下康朝录用官员,采取的还是仿照大明的公考制度,只是考试的内容和形式大不一样了,本来是各政务机构自行编辑专业考卷,再加上吏院统一的题目,匿名考试打分,然后以分数高低取材录用,由吏务院专人监督整个过程,而现在统一由皇家出卷,考题内容以《四道》《康律》《康吏编书》为主,然后选取文笔通畅见识深刻之人取用,再分配至各衙门任职,在公考之外还增加了荐官一途,若是有人推荐,也是可以做官的。
待陆佳仪和顾铭先行回房,刘良一滔滔不绝,大谈特谈,不住暗示顾心安拜他为师,顾心安恍若未觉,等把康朝的进官体系搞明白,这人也就没啥价值了,便以旅途劳累为由,早早结束,回主屋去了。
顾铭看看主屋就一张大床,心想这怎么睡啊,顾心安也是第一次进这主屋,发现有点不妥了,而陆佳仪却没啥反应,还主动帮顾铭拼椅子铺被子,还说:“小铭,你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吧。”
“你们两个要同床吗?那我去马车上睡吧,不打扰你们了。”说罢顾铭卷起被子就出去了。
顾心安想想,到这个地步了,再装模作样就完全没必要了,便道:“上床睡吧。”吹熄烛火,一夜春宵,很是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