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钟声消散在天地间,朝堂官员开始入场,其中就包括了陈道生见过的教宗邓道一。
教宗出场,周边的观礼人群便开始欢呼,教宗作为平时难得一见的人物,自然能引起不小的轰动。其实不光普通民众,学院学生中见过教宗的也是极少数,这时也不禁激动起来。
陈道生找到了人群中的温十湘,跟黑熊一起走到温十湘的身旁。
“寒食山庄真是大,你刚刚走去哪了?”陈道生问道。
“找人。”温十湘答道。
陈道生没有问下去,若是他想说下去便不会只说找人二字。
寒食宴的开宴礼正式开始,接下来就是常规的教宗致辞,和神都中有名的歌剧团奉献表演了。等到一切都完成后,教宗邓道一走到石台上,望着台下百多人,说道:
“今日,共有十三座国教的顶尖学院派出了他们的精英之才远赴寒食山庄,例如老牌国教四院:天道院,皇家礼院,驭龙学院和朝武院。还有寒食宴的新面孔:赤火学院,渝魂三院,以及就坐落在神都的回春剑院。见到诸位天之骄子,不光国教会上下感到自豪,相信离王陛下也会为你们感到骄傲。”
回春剑院是什么原因销声匿迹十多年的,一般人不知道。但在神都生活了很久的人们一定记得曾经国教五院之首:回春剑院。
陈道生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人,一个书香气十足的儒生站在白羽军一个将领旁。
他就是陈道生初入神都时认识的儒生李儒林。
陈道生想过去招呼一声,但因为中间隔了太多人,而且此时也不便到处走动,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场上忽然群情激动,陈道生抬头看去,只见石台上忽然出现一道光影,光影渐渐凝实,化成了一个人像。
此人穿着暗金色的长袍,其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俊美的脸庞辉映着落日的余晖,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这就是离王朝的统治者,人类世界权利之巅,白帝。
虽然这不是离王亲至,但皇威凛人,场上的人无不俯首恭迎。
“诸位,平身。”离王白帝沉声说,声音中隐隐有元气环绕,陈道生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随离王的声音的颤动,而且身上居然有种当日强行吸纳天地灵气而产生的灼热感。
白帝的修为竟然强到了一字一句间引动天地灵气的地步。
“寒食宴是向全大陆展示我们国教学子风采的舞台,今日看到诸位,朕深感欣慰。国教之幸,离朝之幸啊。现在,开宴礼成,诸位移步正殿用餐。”
话音落下,离王白帝的身影渐渐消散,此时场间众人仍在余威下暗自出神。
......
......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神都大地上,风铃巷那棵梧桐树此时更像被披上了一层淡黄纱衣。
随着回春众人去了参加寒食宴,风铃巷中仅有的人气也荡然无存。只有知了声在路两旁书上此起彼伏,仿佛趁着寂静无人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
突然,知了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铁链摩擦地面发出的踉跄声。
声音由远及近,声音的源头终于出现在巷子里,一个独臂人脚上锁着镣铐,铁链在他身后拖行了足足两米远,他蓬松脏乱的长发遮盖了他的面容。
他默默的走在街道上,突然起了一阵凉风,两旁空置的房屋的门窗在风中一开一合。
远远看见了巷口的梧桐树和那口枯井,他停下了脚步,铁链声也随之停止。因为梧桐树下坐着一个白袍轻衣的男子,白袍男子衣带松垮,露出结实的胸膛,翘着二郎腿,显得有些流里流气,但那把无鞘长剑却笔直的插在梧桐树下,深入土壤。
“等很久了?”独臂人说。
“没有很久。”白衣男答道。
“你的铁链不用解下来吗?”
独臂人看了下脚下的铁链,轻声说道:“我还得回去的。”
“何必呢,你的刑期已经结束了。”白衣男不解道。
“我给自己的刑期还没结束,到了那时候再解开也不晚。”
白衣男拔出身后的长剑,微微皱眉,独臂人到旁边树上折下一根树枝。白衣男见状,将剑重新插回图中,在梧桐树上也折下一根树枝。
“听说你是剑圣?”独臂人仰头甩了甩长发,露出了白皙的脸庞。
“世人给的俗名而已,未胜过你,如何敢称圣。”白衣男摘下树枝上的残叶。
“堂正之人,即可称圣。”
“有理。”
两人对视。头上云层渐渐散开,风此刻也静止了。
此时身处神都户外的人会发现,此时神都如此广阔地域,居然没有一丝丝的风流动。
气机在二人身边急速聚集,可以说对方都是自己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强剑客。他们谁都不敢抢先出手,因为只要出手,气机散去,便再也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你的剑意已经超越了你的师傅赵云逸。”独臂人赞赏道。
“师傅曾说,他败在了一个为剑痴狂的人手上,他挡下了剑痴三十二招剑招,却输在了他的剑动八荒上,现在使出你的剑动八荒吧。”赵擎致沉声道。
“剑动八荒早已荒废,我的剑痴之名也随着我的右手而成为黄土一堆,现在我叫焘,你师傅不曾悟出南水剑法最后一式,不然当时落败的应该是我,现在可以让我看看那最后一招吗?”焘轻声说道。
“如你所愿。”赵擎致挥动梧桐树枝,划出一弧,再挥,又是一弧。
此时的神都不再寂静无风,而是随着天空中一道龙卷而开始狂风大作,卷起无尽的沙尘。
赵擎致气机一涨再涨,毫无衰竭的迹象,那白袍此时鼓胀如球,气势到达了顶峰,缓缓地道:“一剑动山河。”
龙卷落。
被龙卷聚集的云层再度荡开。
云三聚三散。
焘散乱的头发此时被吹散,犹如一头雄狮一般,身体却佁然不动,平静的道:“好一个一剑动山河,普天之下,剑意一途恐怕无人能出你之二,但……剑并不只是剑意。”
焘树枝竖于身前,此时任风再大,也无法动他一根毫毛。左手执树枝转了一圈,直直刺出,没有半分花俏。
他曾被称作剑痴,只要是剑法,他能一遍熟记,两遍即得其真义,剑法包罗万象,他无不心领神会。但经过了邪血宗一事后,心魔发作,在失去理智下用他的千百种剑法屠戮了无辜平民,他砍下自己右手,武功全废空有一身浩然元气,在无间诏狱里度过了二十年岁月。他终于明白,剑法再广再杂,不过一人一剑而已,他在悔恨和内疚中参悟本心。
二十年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二十年来未曾修炼和参悟过一分一秒的剑法。
但在昨日,他参透了本心,所以一日间,左手剑已成。
焘左手树枝刺向龙卷,赵擎致梧桐枝挥动,又是一条龙卷自天降下。
焘依然是那一剑,刺入龙卷,一穿而过,最后停在赵擎致身前三寸而不得进。赵擎致剑意再起,如同江河般生生不息。而另一边,焘却依旧执树枝而立,气势不曾升起过,就像暗夜中的点星,虽然昏暗,却不曾坠落过。
一股直通云霄的气机猛然从四周汇聚到他们这里,汇聚到两根如利剑般的树枝之间。而后在极小范围内重新炸开。
焘和赵擎致手中的树枝一寸一寸化为了灰飞,而后身体被这股气机推向后方,青砖掀起,泥土翻飞。
赵擎致单膝跪地,捂着心口,不可思议的看着焘,说道:“这一剑差点要了我的命。”
焘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气若游丝道:“你剑意大成的一剑山河动也差点杀了我。”
“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赵擎致问道。
焘无力的笑道:“此谓……剑心。”随后双眼一黑,倒在地上。
“剑心……”赵擎致细声念叨道,随后也晕倒在地上。一人晕在梧桐树下,一人晕在枯井边。
烟云散,夏风再起。
太阳如约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