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夜
软榻上盘腿运功的明月瑾浑身发热,发丝泛红,紧蹙着眉,冷汗直流,忍着极大的痛苦。明月瑾微微睁开眼,双眼痛苦。
怎么吃了药也不管用了,本以为没有郦尧在身边,自己也能克制住的。可没想到...是最近情绪起伏得大了。
“呃...”明月瑾痛苦的闷哼。什么力气都没有,说不出话来。
几年前,年少轻狂,为了让功力大增,偷学了云雾山庄的秘法。结果真气不畅走火入魔,杀了云雾全庄人。
郦尧赶到时,明月瑾正拖着剑歪着头看着他,剑刃上还滴着血,她满身血迹,如墨的发丝变红,双眸死寂的站在尸体堆中,脚下几千人,连老人妇孺都没放过。郦尧看着地上的人堆震惊的望着明月瑾,在他失神的瞬间,明月瑾突然向郦尧冲过去,要不是郦尧的师父及时赶到,郦尧也会成为地上的一员。
郦尧的师父帮明月瑾压制乱了的真气,可身体的另一股邪气每月都会作乱一次,情绪起伏的大的话,可能会加重,这才养成了明月瑾清冷的性子。
这几年来都是郦尧在她发作的时候帮她,这几年每次发作也就半个时辰就恢复了,她本以为吃了药,也可以像平常一样。
但是...这几次见了滕俞徵,又加上要重回都城,把她的情绪又调了出来。
明月瑾终于支撑不住的倒在软榻上,痛苦地蜷着身子。
不能,绝对不能,不能乱了神智...寺里不少的人...绝不能再因她...失了性命。
明月瑾背对着的屋顶上被人掀开了一片瓦,那人看着蜷缩着的明月瑾,蹙眉,把瓦片恢复原样,闪身到地面,轻开明月瑾背对的窗户,细微的声音让明月瑾察觉。
努力撑起手,转头满眼杀气的看着已进到屋里的人,眼前模糊看不清人脸,只有半块黑色的面具。那人走近,明月瑾使出全身的力气挥出一掌,却还不到一成的真气,那人敏捷的闪身躲过。明月瑾狼狈的趴在软榻上,再也使不出力气。
难道,今天就命丧于此吗...
来人走近到明月瑾面前,明月瑾死死地盯着那人衣衫的下摆,动弹不得。那人忽然抬手将明月瑾扶起背对着他,下一秒把手轻轻放在明月瑾头顶,把真气运出手掌。
明月瑾只觉得一股浓厚的真气自头顶渗入压制了那邪气,身后人身上的竹香让明月瑾静下心来,闭上眼开始运气。
一刻钟后,身后那人收手,背负着手看着明月瑾。
良久,明月瑾睁开眼,想到身后那人,眼睛微眯。虽然是被他救了,但她做的事容不得一丝纰漏。死人是永远不会泄露秘密的...
随即回头挥了一掌,掌风直逼退那人,打中了花瓶。那人退到黑暗处让明月瑾看不清他的模样,明月瑾从榻桌里的暗格抽出软鞭甩向他,软鞭像游龙一样像那人冲去,那人侧身躲开同时用手抓住软鞭,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小姐......”
“瑾姐姐......”听到花瓶破碎的声音,石英和陨梅两人匆忙赶来。
那人听到有人来,松开软鞭,轻声道“后会有期...”话音未落就闪身离开。那人离开的同时,正好陨梅两人开门进屋,“瑾姐姐,出了何事?”
“没什么。对了石英,尘涛和尘泽呢”明月瑾微微蹙眉问道。
“小姐,尘涛下午的时候被北厢房那两位袭中了箭,尘泽在给他疗伤。”柠梦回答道。
怪不得有人能轻易躲开他俩。明月瑾抿唇“...去看看。”三人到了密室,密室里血腥气浓重,刚走到门口的明月瑾微微蹙眉,怎么伤这么重。
明月瑾走到屋内,尘泽回头看向来人才想起,起身走向明月瑾,在明月瑾身旁扑通下的跪下,
“请主上赎罪,尘泽忘了今天的日子,请主子责罚...”尘泽才想起来今天是三十,自己只顾着弟弟却忘了主子,还让主子陷入危险中......真是大忌...
“等回崖找郦尧领罚,去看看尘涛吧...”明月瑾看着尘泽打断道。说完向屏风内走去。屏风内的诚慧大师正坐在床边忙活着。“二师父...尘涛怎么样...”
诚慧大师专攻医术,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当初看她拜诚智大师为师的时候嫉妒的不行,见她的第一眼,就对她桀骜的性子喜欢的不行。和师兄说嫉妒,诚智大师就笑笑说,让她也拜你为师喽。反正这一身的医术不传人就可惜了。“忽悠忽悠”就把明月瑾“忽悠”成徒弟了
“他有我在,还死不了。倒是你,又发作了?还被人偷袭了?”诚慧大师没抬头,正给尘涛上着药包着纱布。
“无碍...”明月瑾的师父们都习惯明月瑾这清冷的性子。
良久,给尘涛包扎完的诚慧大师,一边净着手一边向尘泽说“来看看吧,没事了,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谢...谢谢大师”尘泽感激的笑着向诚慧大师说道。
“来吧,我看看你怎么样。”诚慧大师有转头向明月瑾说道,随即走向屏风外的圆桌。
“是,师傅。”明月瑾交代了尘泽几句也向外走去。
明月瑾坐定之后伸出手,诚慧大师拿出黄色的手帕盖在明月瑾的手腕上,将手搭在明月瑾的手腕上。
良久,诚慧大师收回手,旁边的石英收起手帕叠放在一边。诚慧大师手里捻着佛珠,似在思考。诚慧大师忽垂眸,轻启口说道“云雾家的秘法秘籍还在你手里吧。”
“是的,师傅。”明月瑾不懂诚慧大师的意图,实话说道。
“那就接着练吧。”诚慧大师抬眸看着明月瑾认真地说道。
明月瑾愣住。
“大师,您说什么?”石英也愣了一跳,失神的说道。
“喂,臭老头,你说什么呢,让瑾姐姐接着学你想害死她吗?当初那个场面......”陨梅知道口不择言就闭了嘴。
当初那个场面他没见过,当然说的那么轻巧,他们兄妹是随着郦尧之后到的,也看到那个似地狱归来的明月瑾,那个山庄那个场面,真的就是修罗场,站在尸体堆里的明月瑾,她最喜欢的白色衣衫染成暗红色。
现在想想陨梅都有些后怕,更多的是明月瑾压制邪气的那段时间更是疯狂,郦尧也差点死在她手里...
明月瑾则是垂眸沉默,她只记得那时学到一半,突然眼前出现前世的那个场面,然后耳边出现一个声音“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救下父亲和哥哥,你再不杀了他们,父亲哥哥就要死了...”然后就莫名的拿起刀,一个,两个,三个...就再没了神志...等找回自己的神志已是三个月后。
她听郦尧说,她杀了云雾山庄几千口人,老人、妇孺都没放过...她大震,无尽的愧疚,像光滑不见底的深渊,无人救她,无处可抓,一直在下落、下落...
后来她告诉诚智大师此事,诚智大师只是失望的看着她,最后只能化为叹息,前去为这几千亡灵做超度。
诚智大师走了后,明月瑾就把自己关在偏殿里,跪在佛像前,抄着佛经,不吃不喝一直跪着一直抄着。直至诚智大师回来劝慰了明月瑾,明月瑾才出了偏殿。
明月瑾拉回思绪,看着诚慧大师。
“死丫头,你说谁臭老头,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啊!”诚慧大师不满的回吼道。
“你...哼......”陨梅扭过头不满的哼哼。
“师傅......”明月瑾出声。诚慧大师白了一眼陨梅,看着明月瑾眼神犀利的说道“你自己的状况,你应该更了解,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急着回都城。那股邪气已经开始侵蚀你的筋脉,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彻底融会贯通,变成自己的力量。要么...就看老天要不要再给你一次机会了。”诚慧大师隐晦的说到。
明月瑾淡然的垂眸,柠梦和陨梅都惊呆的看着成慧大师。
“老头你是说...”会死......
诚慧大师叹了口气“我佛慈悲,阿弥陀佛...”似是在祈祷,望佛慈悲。
明月瑾听此话轻笑道“我知道了师傅...”诚慧大师看着她的笑,满眼心疼。
陨梅和石英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绝望和不可思议。
“母亲...母亲...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明月瑾就要回来了,她要和我抢我的太子哥哥...怎么办...母亲...”明月璎坐在贵妃榻上拉着苏方着急的说着。
这十年来明月瑾在外,明月瑶外嫁,让明月璎渐渐忘记了她还有嫡姐,而她不过是个庶出女儿的事实,明月瑾的归来让她的梦破碎,血淋淋的现实拍在她脸上。
“璎儿...璎儿别急,听娘说,听娘说。”苏方冷静的安抚下自己的女儿,等明月璎冷静下来,就说起自己的计划。
“璎儿,你相不相信娘?”突来的一句把明月璎打个措手不及。
随即道“当然相信了,娘,您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说完明月璎欣喜的看着苏方。
“当然了,我的傻女儿,要是明月瑾回到府上,母亲这么多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我的女儿可是要嫁给当今太子,未来的皇上,可是要成为皇后的人呐,母亲绝对不允许有人抢了你的幸福。”苏方阴狠的说到。明月璎痛快的听着苏方的计划。
一个上了年纪的背影站在窗前望着园里的琼树。这落寞背影含了为臣的肃杀、为夫的相思、为父的惦念......
“父亲...”明月珏轻蹙着眉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又是想念母亲和姐姐妹妹了吧,心疼的轻声道。
“夜深了,您早些歇着吧。这几天,妹妹就要回来了。要是她看着您如此憔悴,定要心疼了。”
“是啊,父亲。”明月珝也轻声附和道。两人是双生子,生的及像。明月德启看着两子,像极了他们母亲。
一想起敖莘,几股相思、几片歉疚,同时升起落寞的垂了眼。
明月珏微笑着岔开话题道“父亲,您交代我们的,我们都备好了,妹妹的园子我们都重新打理过了。也种了些女儿家喜欢的花草。”
“好...”明月德启微笑着回答。明月德启自责而从小对两女儿的愧疚,总是想无限的补偿,他的两个女儿...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整个军侯府,除了苏荷园的两位,都在为了二小姐的归来而暗暗欣喜。
家里,终于有个能接下管家大权的人。这大权因一直没个主事的人,所以就一直放在家里唯一算是女主人的手里。
因为年时已久,苏方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当成了这偌大军侯府的夫人了。明月瑾的归来让她从久久的梦境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