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内罗毕后,我开始对肯尼亚这个国家和我未来的人生道路进行思考。中肯贸易促进中心原本是一个很好的平台,但随着时间推移,我逐渐感觉这个平台不适合我。
首先,我感觉我同温总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刚开始,我和老温关系非常融洽,很多时候,在中心一系列事情的决策和处理上,他都听取并基本上采纳我的意见,中心各项工作进展非常顺利。几个月后,中心的情况发生好转,特别是12月初,由商务部、财政部、进出口银行共同组成的调研组对非洲10个贸易中心的运行情况进行调研,我负责起草汇报材料,由老温进行书面汇报,我配合老温解答调研组的提问。调研组对新的中心班子带给中心工作的变化给予了充分肯定。尤其是对我个人的能力进行了认可,此事也得到国内公司的认可和表扬。
老温军人出身,人非常好,非常耿直。在我的成长过程中,老温也一直给予我不少关照和支持。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到肯尼亚后,我们之间的友好关系会慢慢出现危机,其中的缘由是我后来陆续才知道的。
记得我商务考察回内罗毕后,一天老温来到我寝室,说是有事想找我聊聊。他开门见山地讲,如果有一天我做他的领导,他无法接受。我一听顿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问老温此话怎讲,他不回答我,只是问我若有这一天我如何办。我当即告诉老温,没有这一天,假如有,我立即离开中心。后来我才知道,快到年底了,基地公司对中心新的班子成员进行考核评估,各方面信息反馈到基地公司领导层,部分意见认为我更加适合做中心的总经理,有人动议用我取代老温的职位。估计老温很快得到了相关的内部消息,也许是基地公司领导直接征求老温意见,我都不得而知。
其实,回想起来,我同老温关系的变化,主要原因还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处理好上下级关系、幕后和台前的关系;另外,没有分清上下级同朋友的关系。很多时候,自己不应该从幕后走到前台,最少我不应该让外界认为中心的工作主要是我的作用。当时,我只是单纯地想,老温对我有知遇之恩,只要对老温有帮助、为他好,我就坚持去做,不太顾及其他方面的事情,包括老温和中心其他人的感受等,但后来看来,我太幼稚了。
为了缓和同老温的关系,我提议利用圣诞节我们一起到Nakuru、马赛马拉、肯尼亚山去旅游。我想利用这个机会我们好好做些交流,缓和出现变化的关系。这是我第一次到肯尼亚的景区,特别是在Nakuru看火烈鸟,给我很大的震撼。当时我写过一篇《美丽的Nakuru》的文章,抒发了我对肯尼亚动物奇观的惊叹和对大自然的赞美,得到很多朋友的点赞。
但到马赛马拉后,出现了一段小插曲,我把车开进了草原的泥沼之中。由于缺乏经验,我总想通过轰油门,把车开出来,结果愈陷愈深;后来,整个车底盘全部陷在了泥沼之中。多亏一大卡车路过,很多当地人帮忙,用了五个多小时才把车拉出来。
本来高兴的旅程,给我搅黄了。老温很是不快,我也深感内疚。这就像我和老温的关系,由于我的原因,陷入泥沼,就很难出来。
这次到马赛马拉,本身就不是旅游旺季,加之大家都没了心情,第二天到草原看动物,不说狮子,连角马都很少看到。这就是我第一次的马赛马拉之行。
圣诞节后,我们催办很久的Co-Operative Bank的50万美元贷款终于放款。在付清中川国际的工程款后,我们支付了拖欠了几个月的中方员工的工资,把其他应急的债务也进行了清理和支付。随后,我加班加点,做完了年度财务报告和工作总结报告。
为配合基地公司对中心的审计工作,我带着中心的会计资料,提前独自离开中心,于2006年1月8日回到了成都。
我同冯茜结婚是在1990年,婚后我们从来就没有长时间分开过。这次到肯尼亚,是我们结婚15年后,分开最长的一次。回到成都,真有久别胜新婚的甜蜜幸福感觉。但想起同老温的微妙关系,听到老温将不会让我再回肯尼亚的传闻,心中总是有一股莫名的伤感。
本来若我主动出面同老温沟通,也许我们还有回旋的空间。但我想,老温也不容易,他都50多岁了,到中心工作,对他来讲,是一个好的平台和机会,我也不愿意让他感觉我对他的职位的威胁。中心的状况如此,我并不愿长期再待下去,但真要我再回国内打工,回到以前的生活模式,我又心有不甘。
未来的路怎么走?是在国内寻求新的工作机会,还是再回到肯尼亚自己创业?我一时难以决断。参加工作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为自己人生的重大选择感到尴尬、揪心和迷茫。
过了旧历的新年,老温终于正式同我摊牌。虽然我事先都有思想准备,但真到这个时候,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当时,我对老温说了一些过激的话,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心存内疚。现在想起来,都是自己修养不够所致,我无法原谅自己面对人生挫折时的轻薄和肤浅,并陷于深深的自责之中无法解脱。后来,我们很少联系和见面,但在我内心深处,一直感激老温,并祝福老温一切安好,生活幸福!
感谢基地公司的王崇明董事长和新任总经理孙志强,在我离开中心后,他们对我提出的一些小要求积极支持,我提出我还回到肯尼亚,保留我在中心取得的工作许可;同时,他们同意多付我两个月的工资。当然,这也是在我无任何过错的情况下,他们单方解除合同的必需条款。
后来,王崇明董事长全家到肯尼亚旅游,我做东在曼谷餐厅宴请他们。王董事长为当年在我的去留上公司的决定向我致歉,我告诉王董事长,是我没有处理好相关关系,是我对不起老温和中肯贸易中心,应该道歉的是我。我再次向王董事长表达了感激之情,并希望王董事长转达我对老温的感激和问候。
接下来,经过认真冷静的考虑,我决定放弃成都舒适平稳的生活环境,重新回到肯尼亚,开始走上一条充满挑战和艰辛、开创自己事业的荆棘之路,也从此开始了我在肯尼亚艰难困苦而又色彩斑斓的非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