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初,我刚过完40岁生日。这一年我离开收购四川长江股份有限公司的汇源集团公司,经原长江出口公司同事汪哥介绍,受聘于成都新亚西鞋业有限公司,出任副总和财务总监。
这是一家很有实力的民营制鞋企业,产品主要出口俄罗斯。老板张泉与我同岁,精明能干,是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批经商成功的企业家。我到新亚西的时候,企业刚搬到双流,厂区宽敞漂亮,设施齐全,条件一流。
张总同时从广东聘请制鞋管理经验丰富的文俊山出任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我们三人都属龙,性格有很多相似之处,又都非常认同张总的人品和能力。算起来,这也是我工作后第三次换单位,我不想再折腾了,就想在张总的带领下,一起努力把新亚西做大做强,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记不清是5月的哪一天,我正在宽敞舒适的办公室里处理日常事务。手机响了,一看是我在长江集团工作时的老总温正平打来的。电话中,温总告诉我,他有一个到肯尼亚中国贸易促进中心出任总经理的机会。但这个机构经营中出现了困境,财务状况也不理想,他很犹豫,问我有无兴趣一起去。若我去,他就去;我不去,他就放弃这个机会。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我没有迟疑,直接告诉温总我愿意去。
回想我40岁以前的生活,基本上可以用艰辛、郁闷和不得志来概括。
我出生在四川阆中市飞凤镇一个叫铺垭塘的小山村。家里六兄弟,我排行老五,小名五儿。我妈怀我的时候,家里已有四个小孩。用我妈的话讲,她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肚里怀一个,还要做农活,营养又不良。因此,我出生时,比预产期迟了将近一个月。我外婆每次赶场就买点肉什么的来看我妈,估计该生了,但每次来都落空。外婆多跑了五六次,才等到我的降生。时至今日,我母亲已86岁高龄,仍清晰地记得多怀了我一个月这件事。每次我回老家看她,只要有机会,她都要给我重复这个故事。每当这个时候,我和我母亲都会浴沐在满满的幸福之中。
我虽然在娘肚子里多待了一个月,但生下来后,却又小又瘦,父母都认为我养不活。但我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由于先天营养不良,从小我长得又黑又瘦。村里的大人们就给我取了个外号——干五儿、五股筋,意思是我头和手脚瘦得就像五股筋一样。
但从小我就非常顽皮。用现在的话来讲应该是由于缺什么营养引起的小儿多动症。家里六兄弟,我闯的祸事最多。到后来,凡家里什么家私损坏,父母不会问也不会怀疑其他兄弟,直接打我就行了,保准不会错。
但上天是公平的,上天没有给我强壮的身体,却给了我聪明的大脑。打小我就特别聪明,记忆力惊人,读书几乎是过目不忘。特别是语文,课堂上我就可以把课文全部背下来。从小学到初中,我几乎都是班上前三名。尽管我调皮捣蛋,经常被老师罚站,但几乎所有的老师都特别喜欢我。从初中到高中,我都是语文老师的宠儿,作文总是被作为范文在班上宣读,并油印出来发给同学们学习参考。
以班上排名第三的高分进入高中后,我的情况发生了逆转,进入了人生最困难的六年。由于营养不良,学习压力大,我出现了神经衰弱、记忆力减退、失眠的症状,感冒生病更是家常便饭。严重的时候,就请假回家调养一段时间,稍微好些再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为了增强我的体质,高二暑假期间,父亲让我拜一江湖术士跑江湖、卖打药。江湖老师非常喜欢我,认为我是学习武术的好苗子。每天早上起来就教我练气功、练筋骨。基本方法是早上起来憋着尿,面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蹲马步、呼气、吸气、默念气沉丹田。练完后,自己用尿洗手。天亮后,跟师傅一起到各个场镇,摆下场子。师傅用手砍砖,运气功后用砍刀砍肚皮,用手打玻璃,接着用药酒疗伤,然后卖药。那些年,中国刚放映《少林寺》,我于是迷上了武术。
但父亲没有被江湖师傅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仍然坚持让我回学校读书。说来奇怪,经过几个月的江湖生活,我的身体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不再感冒,人也不虚弱了。学校5000米长跑比赛中,我居然还得了冠军。
由于那时“文化大革命”结束不久,多次高考失利的打击和挫折,锻炼了我坚强的意志和顽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后来,我考上了大学,但没能进入理想的大学和自己喜欢的中文专业,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大学毕业后,我进入省级机关工作。由于我是学生党员,加之我能写、会说,又写一手好字,组织能力也强,工作吃苦耐劳,成绩突出,深得单位领导赏识。若我留在机关继续发展,我想该有不错的前程。但结婚后,与妻子冯茜在同一机关工作,两个人收入都不高,特别是有了女儿后,更是拮据,家庭开支常常入不敷出。出于经济原因考虑,1993年年初,我主动联系调离原单位,去了收入较高的四川省政府直属省级综合外贸集团公司——四川长江企业集团工作。
在长江企业集团工作的10年,做出了一些成绩,多次被评为集团及外经贸系统先进工作者、优秀共产党员。但长江企业为省政府直属企业,关系较为复杂,像我这样,学生出身,无资历无背景,直到企业重组,才做到副处级职务。
回到开篇提到的新亚西公司,来之前,我正是在并购四川长江企业的汇源集团公司工作,在集团收购的一家叫兴达实业公司任常务副总兼财务总监。但这家企业债务重,业务传统落后,产品出口德国,长期受制于德国采购商,要想扭转经营危局,几乎没有可能。因此,2004年年底,我选择了离开这家公司到新亚西公司任职。
纵观40岁前学习工作和生活的经历,我总感觉自己不得志,没有找到适合自己发展的理想平台。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潜意识里一直仍在寻找机会,这大概就是我在接到温总电话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非洲的原因。
因在长江集团工作时,我曾有过到俄罗斯工作的机会,但由于各种原因没有成行。出国发展,是我潜意识里的一个梦。
离开新亚西,最对不起的就是张总。他把我聘到公司做副总兼财务总监,给我很好的待遇和工作环境,希望我能够在他的企业转型升级中发挥作用。但我失信于他,最终选择离开了新亚西。张总是一个非常大度和开明的老板,他得知我的选择后支持我,让我至今觉得欠新亚西、欠张总一个无法偿还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