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压在堂前，纷纷跪在地上。何兰青反倒一脸高傲的坐在竹椅上，在旁伺候的大妈子手里攥着蒲扇，给何兰青摇着风。
“林薮，你没什么好跟我交代的吗！？”
何兰青本以为林薮不一样，会对她百依百顺，没想到比那柳如叶还能闹腾。面对何兰青的质问，林薮只自顾自低着头，什么都不说。
这种场面，最可怜的尤为如烟。她内心已经对何兰青埋下了钻心的恐惧，在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又唤起了如烟可怕的回忆，她浑身开始发抖，情绪渐渐变得不稳定起来。
见林薮不理自己，何兰青更急了。金轩是自己儿子，也不好打骂，便站起来直接抬脚去踹歪了柳如**直的脊背，本就身弱乏力的柳如叶禁不住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就连喘气都变得有一声没一声。
“母亲！”
沉默许久的金轩被何兰青这一行为给彻底激怒，猛的站起身立在何兰青面前，凛冽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看到金轩又重新站起来，看到他又在自己面前呈现出许久未见的高大伟岸的背影，
柳如叶心里一颤，忽忘记了身体外界的疼痛，只默默在心里念叨：那个他，终于回来了……
“放了她！”金轩语气冰冷，他已经不再相信眼前这个为人母的女人了。
“自打她进了府，便是这府中人，想要轻而易举的出去，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兰青转身坐回了自己的竹椅，却从袖子中抽出一把伸缩铁柄刀，用抹布来回打磨着。
“你想干什么？！”
见何兰青此举，本就慌张害怕的如烟急了。她想起那个女人对自己实行的暴虐手段，简直惨不忍睹。自己都受过一次了，她绝不允许她再伤害姐姐。姐姐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存在的至亲，也知道姐姐为了保护自己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她不能让姐姐再受伤！
何兰青眼神一定，凝在了跪着的如烟身上，
“怎么，你要替你姐姐受？”
“你个贱婆娘，你以为你有钱有势就能随便欺负人，掌控别人的命运吗？你做的这些坏事，迟早是要遭报应的！要杀要剐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姐姐！”
“简直自不量力！”
如烟彻底激怒了何兰青，她红着眼睛一脸踏上前，还没等众人来得及反应，刀尖便已直直插进了如烟的心脏，
“母亲！”
“不要！！”金轩与林薮都没想到，没想到她何兰青会行此举，看见刀尖插入那八岁孩童心口时，林薮对这个婆婆还仅存一丁点的期望，也全部消失殆尽。
摊在地上的柳如叶瞪大了眼睛，眼泪喷涌而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着，她心如刀绞，万万不敢相信她见到的这一幕是真的，她手指生扣着地板，拼命向已经倒在地上的如烟爬去，
“如烟，如烟！！！”
柳如叶扶起如烟的手，此时从如烟胸口滴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一片铺在地上的绒毛地毯，如烟脸色苍白喘着微弱气息，见到柳如叶那一刻，痛苦煎熬的表情立刻眉眼带笑，她费力笑着对如叶说到，
“姐姐，不要害怕，如烟只是比你快些去看爹娘而已。”
“如烟你坚持住，姐姐带你出去！”
如叶抹去脸上的鼻涕眼泪，拼命的想站起身，去抱起妹妹，可终究无论她怎么努力，自己被重伤的身体已经站不起来了。她活生生地看着妹妹笑着在她怀里咽了气。
看着妹妹垂落的手，如叶颤抖着把手指贴近如烟鼻处，真的没了气息，身体温度也逐渐冷了下来，
“如烟……”
如叶看着如烟的眼神黯淡下来，神色无光，突然觉得透过眼睛看这个世界的色彩，全部变成了黑灰色，她期待着的新生活，就此成了她最大的梦魇。
“哼，这下知道反抗我什么后果了吗！”
何兰青看如烟咽了气，还在洋洋得意，随手换了守在屋内的两个府兵，让其把如烟的尸体带走，
“赶紧抬下去，别在这儿碍眼！”
林薮表示不服，给金轩使了好几次眼色，但都换来的是无动于衷，金轩已经立在了原地，方才的所有坚强倔强威凛怕不都是装出来唬人的，他已没了胆量气概，怎会说变就变？
“走，薮儿带姐姐走！”
林薮走上前，扶起悲伤瘫软在地的柳如叶，此刻柳如叶已经没了知觉，便也不在意去哪里。
“谁给你的胆子！”
何兰青怒声一喊，所有府兵把林薮与柳如叶团团围住，林薮见状，用力把拴在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亮在众人面前，
“我有当朝将军钦赐玉佩，谁敢动我！”
见玉佩如见人，众人便不敢再上前，毕竟这跟当朝最热的将军挂上钩，就不好办了，何兰青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林薮带走了柳如叶。
金轩失落地看着远去二人的背影，
“金轩，你真是该死。”
林薮同茵萝搀着柳如叶回了自己的院子，把柳如叶安置在了院内的偏房，替柳如叶盖好了被褥，林薮略显无力地交代茵萝道，
“你去院内的小厨房，告诉金妈妈熬些燕麦粥，熬得久些，送过来给如叶姐姐补补。”
茵萝走出去好一会儿，柳如叶意识才勉强清醒些，她缓缓伸出手指拽住靠在床边林薮的衣袖，用干裂的嘴唇轻声道，
“妹妹可否把如烟的尸体找到，我想亲手埋了她，就埋在那长满芦苇的废池子里，也算是归根？”
“姐姐放心，我一定办到，你要快些养好身体，不要被击垮，就凭着我这块儿玉佩，我也有权利送你出去！”
林薮再一次拿出那块玉佩抚摸了起来，抬眼看到柳如叶已经闭眼睡去，林薮便轻声关上房门，踱步坐在了院内石凳上，
迎着月光手捧玉佩审视到，
“要是我早把你拿出来，会不会如烟就不会死，会不会柳如叶也会顺利出府？”
*
天色朦亮，茵萝带着一行壮汉抬着竹担架来到了林薮院子内，那正是如烟的尸体。拒看守野坟的守坟人说，那尸体夜里运来后便被随意丢在了此处，也没个遮盖的苇帘草席，
这给捡回来好好入土，也算得上是小姐积德行善。
深秋的清晨吹着阵阵寒风，略微刺骨的感觉冻红了守在池旁婢女的脸庞，喘出来的哈气被冷风吹散，不留痕迹。
柳如叶忍着池水的寒凉，用双手不断挖着池土，待把如烟稳妥下葬之后，阵风吹起了片片芦花，漫天飞舞，雪白如雪，清透雪亮。
柳如叶抬眼看着细米粒一般的芦花，此刻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我与他，还不同这芦花一般，洋洋洒洒短暂一齐纷飞在茫茫天空，却终要离别，各有所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