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孩子有任何不妥，可都是母亲的责任。于是，二夫人特别支持徐云涌练功，什么比健康更重要呢？早起读书虽然好，然前提是得有个好身体。二爷将信将疑的，知道有些古怪，但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可是，即便佛祖原谅，秦师傅也不认可。
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练功的，要是早起在院子里舞枪弄棒还情有可原，好歹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在床上闭眼练功，这不就是睡回笼觉吗？欺负我没文化吗？听说过惯孩子的，没见过这么溺爱孩子的，还带头撒谎，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我看长空大师也不过了了，哼！
徐云涌又一次在学堂上下所有人的注视下姗姗来迟，还打着哈欠，好像练功很辛苦的样子，让正讲得兴起的秦师傅忍无可忍，“啪”的一声，把手里的书卷摔在桌上，“徐云涌，你简直目无尊长！”
徐云涌知道秦师傅看自己懒散的行为不顺眼，也没想当面顶撞，毕竟自己不占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确实令人发指。于是他小心陪笑着，低眉顺眼地，“明天会早点，请师傅见谅。”说完，他就像脚底抹油，准备开溜，秦师傅的目光如芒在背的不好受。
要是他硬刚，秦师傅没准还高看他一眼。谁知道徐云涌今天居然放低了身段，就为了睡懒觉？一股火在秦师傅心头噌地燃烧开来。
秦师傅冷笑了一声，“好，我看你从进学堂第一天起，就对追求功名毫无兴趣。正所谓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不过，你不要以为二爷是当今世上的大商户，他就嫌弃功名而只追逐利益，要不是朝堂规矩规定一户人家只允许两人参政，徐老爷提携徐大爷做官，他也不会选择走上商户的道路，以二爷的聪明能干，没准徐府早就成为当今世上唯一一个父子双首辅的大户呢！”
徐云涌知道这个秦师傅一向自命清高，对于真心热爱读书、一心求学积极备考的学子是打心眼里喜欢，而对于自己这种活泼好动，眼里没有功名的人厌恶到极点，索性把话挑明，大不了一顿板子，“夫子，您看这世上难道真的是唯有读书高吗？”
秦师傅相当自信，“自是当然。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古以来，多少平民子弟因为读书而实现理想，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读书，仅仅是个人志向。有人欢喜有人愁，非要让项羽读书，非要让鲁班读书，难道他们都未来在于考取功名吗？世上万千路，要走好自己的路，何必大家都挤独木桥呢？”徐云涌毫不退让，反唇相讥。
“不要用个别人的例子来证明人们普遍的选择。徐云涌，你的才智很高，天资聪颖，如若勤奋刻苦，完全可以实在别人梦寐以求的未来，你难道只想活在祖荫之下吗？”
徐云涌差点一蹦多高，“秦师傅，您不要把您的个人理想强加到我们身上。比如咱们学堂的女孩子，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吗？她们可以虽然只能嫁人和夫家一起生活，然而懂礼仪与各类技巧，将来也能活得更好。罗义呢，他也不需要功名，读书是为了摆脱无聊，将来多一些真才实学，回到封地可以造福百姓。我看只有我大哥徐云山还有王贤亮真正需要把读书当成毕生追求。于我而言，读书是为了将来活得更自在、更舒服，这是目的之一，却不是归宿。”
站了半天，徐云涌觉得有点累，干脆一屁股坐在教习师傅的桌子上，布道一样面对下面都快傻掉的同窗们。和先生吵架？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好不好？徐云涌也太放肆了，不过他的话听着似乎也有点道理。
“世上如果没有了书，那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人人都厌恶读书，那又会变成什么样？生活中，如若没有了书，人们就等于放弃了思考与质疑，沉溺在醉生梦死、飘飘欲仙的世界里，与其说生活，还不如说是活着，最终沦为行尸走肉，愧对人的称呼，退化成了动物，活着的每一天仅仅为了满足最基本的兽欲，心甘情愿放弃创造与梦想的能力。”
“但是，读书不等于求去功名。读书是为了获得真正的自由。功名的获取，去读去背去理解经史子集，但这个世界的运转离不开各行各业的人们一起努力。衣食住行等生活必需，文娱享受等高阶精神愉悦，难道都需要先从昏天暗地的读书开始吗？”
“一位叫做胡适的伟大思想家曾在公众演讲中说到：为什么我要你们独立，而不说自由呢？自由是对外面的束缚而言，而独立是你们自己的事，自由而不独立，仍是奴隶。读书是我们自己的事，求去功名是秦师傅的事，一部分人有交叉，但大多数人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劳，来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这不是很好吗？”
师徒两人活像两只斗鸡，干瞪眼，谁也无法说服谁，不欢而散。
过了半月，轮到赵无用师傅上课，徐云涌总算松了一口气，感觉一下子地狱，一下子是天堂。上个月有天晚上，师徒俩一起吃晚膳，聊到了经济学，赵师傅颇有兴趣，详细追问了好多，徐云涌普及了简单的基础知识，从微观经济学到宏观经济学，从稀缺、成本、价格，一直讲到合作、双赢，桌上的好菜都让徐云涌吃掉了，赵师傅都没发觉，匆匆扒拉完一碗米饭，就告辞了。
今早，赵师傅新印的讲义，让徐云山分发给众弟子。徐云涌拿过来就被封面手写的几个字震住了：南国经济学。
完了，徐云涌懵圈了，我这只小蝴蝶的小翅膀，一扇再扇，不知道对未来将产生怎样的影响，要是影响了世界的进程岂不是罪孽深重了？
秦无名师傅好歹讲的知识都是老生常谈，即便上课溜号错过了一些，书上都有也不打紧，连罗义这样的插班生也能顺利跟上进度。但是，赵师傅不按套路出牌就麻烦了，再说，哪位先生真正开坛讲过经济学呢？
除了徐云涌如鱼得水，其他人一上午的课听下来，都觉得跟听天书似的，彻底凌乱了。连学霸王贤亮都开始怀疑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