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紧锁的眉头,这几天己经舒展开了,徐云涌猜测宴会风波已经成为过去了。不过牵连了哪些人,老爹下一步怎么谋划,徐云涌是完全猜不到。他偷偷给父亲起了一个绰号:笑面狗,不对,爹爹是狗,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是“笑面阎王”吧!
其实啊,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自己爹是阎王,把自己也折进去成了小鬼。不过这古文功底还不深的徐云涌就不知道了。
一大早,全家人正吃着早饭。早饭不算丰盛,棕榈岛岛海鸭蛋,刚好腌出油,不咸不淡,搭配玉米茬炖红枣粥,味道很赞。再加上几碟凉菜,勾人食欲大增。二爷与徐云涌还吃了刚蒸的花卷,大人吃三个,小孩吃了半个,相视而笑,又是一个美好的早上。
彭师爷的饭菜就更清淡了,一小盆白米粥,一小盆馒头,一碟酱瓜,花样少了些,稀里呼噜的,赶在二爷吃完前就必须吃完了,拱手在院里站着等待。
二爷吃完推开门就走了,经手的商品种类繁多,价格每天不同,光盯盘就很累了。徐云涌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小声嘀咕着:古代的大户也不轻松啊。小爷我什么时候能过上混吃等死的神仙日子呢?他心想这里的皇帝都不清闲,从早到晚忙得像个陀螺,哪有乐趣可言呢?
快吃完的时候,门人来报:长空大师请二公子今天去普吉寺学习。
徐云涌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事忘了。长空大师上次就派人来通知,十日之后,自己要正式跟着他学习了,每天上午去普吉寺,不可迟到。
花卷还没吃完,他就急忙吩咐文才准备好书包,边吃边往外走。二娘子知道拦不住,只好送到门口,目送主仆二人加上两个护卫往普吉寺去了。
这一日,徐云涌虚年五岁。
古代不流行给小孩过生日,生怕天上的神仙怪罪,把孩子带走。晚上吃一碗长寿面,加上两个鸡蛋,就是庆生了。
徐云涌早就忘记庆生这回事了,师傅让自己从今天开始去寺庙学习,虽然不想去,每次对着老和尚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不过自知根本躲不过去,还是早去早回吧。
插着徐府旗帜的马车,稳稳当当地一路向西,直奔南国西边的普吉寺。普吉寺的看门人早已等候多时,单手行礼,“阿弥陀佛,师弟,上午好!”
徐云涌听着新鲜,也不敢笑,双手合十,恭敬回礼,“师兄好,敢问师兄的法号是——”
“贫僧法号悟空。”
“这个法号特——别——好。”徐云涌调皮着。
“贫僧奉住持师兄的命令,在此等候师弟到来。几位随同请前往厢房喝茶歇息,晌午饭后再将师弟送回府去。”看门老僧说话缓慢却不容置疑,几个随从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文才偷偷拽了一下徐云涌,“文才随时等候二公子吩咐。”
徐云涌摆了摆手,这皇上都看重的普吉寺,还能故意为难小爷吗?好歹长空大师收我为关门弟子,你看,连年纪那么大的老僧都要给我几分薄面。徐云涌毫不在意,挥挥手,示意随从们离开,自己跟着老僧迈步往里走。
老僧走得很快,徐云涌迈着小腿紧跟在后面。谁知道没穿过几个院门,两次转弯之后,就消失无踪了。整个寺庙静悄悄的,好似没有人一样。
徐云涌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这老和尚耍我啊,小爷第一次来,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上哪儿去找长空大师?再说,即便来了人,谁认识我?难不成这里面有诈?
他想到这里,把脚上穿的长靴筒里面的匕首掏出来,小心地握在手里。
这是彭师爷上次送给自己的礼物,精巧好看,又削铁如泥,徐云涌就塞到靴子里以防万一,没想到今天还派上用场了。
徐云涌也无法分辨东南西北,自己太矮,看不见日光,而这寺院四周都修葺地极为相似,转了几圈,他就彻底迷路了。“现在想找文才也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转悠到了哪里,总算看见有个殿,供奉着观音菩萨,香炉里的三只香的烟正袅袅上升。徐云涌迈不进殿,把匕首塞回靴子里,双手合十向菩萨鞠躬:菩萨,请保佑我的家人平顺安康。这里的“家人”,他并未提及姓名,其实不单包涵这一世,还有那一世再也见不到的家人。
忽然,菩萨背后,走过来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僧,眉毛花白,长到下垂至脸颊,“小施主,这里是秘不示人的,你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老僧手里还拿着撒扫的扫帚,慈眉善目的,袈裟上补丁接着补丁,看来穿了好多年了。
徐云涌心想,不会是遇到扫地僧了吧?金庸大师笔下的扫地僧可是整个少林寺武力值最强的。他连忙恭敬地行礼,“您好,我叫徐云涌,是来拜访长空大师的。”他不清楚这个老和尚是谁,没说出自己是长空大师关门弟子的事情。傻子才到处炫耀出身高贵,而搞不清形势就盲目掀底牌简直是想领盒饭的节奏。
老僧说,“你想找住持大师啊,我带你去吧,要是你自己走,走上一天也走不出去的。”
徐云涌十分好奇,“这里很大吗?”
“不是大,而是有阵法,外人很容易迷路。来上香的人是走不到这里来的,那些门都关闭着,且有僧人把手,以免误闯。看来今天你是被人带进来的,而且故意让你迷路的。”老僧边走边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个看门的大师转了几个弯就不见了。”徐云涌还差点以为大白天遇见鬼,一个活人说不见就不见,要不是寺庙,还真的要大叫起来。
两人边走边聊。
“大师,您每日在寺庙中都做什么呀?”
“劈柴,烧水,做饭,洒扫。”
“那您每日都做这些,不烦吗?”
“你每天都吃饭喝水,会烦吗?”
“不会啊,人不吃饭会死掉的,不喝水也会很口喝。”
“那你吃饭的时候会想其他事情吗?”
“会啊,吃早饭的时候计划着一天要做的事情,吃中饭的时候想着要陪母亲为她解忧少惹麻烦,吃晚饭的时候要在父亲逗我的时候及时发笑啊,别看我小,其实事情还挺多的。”
“那你距离佛祖还很远。”
“老师傅,那您呢?”
“我不一样啊,参禅之前,劈柴的时候想着烧水,烧水的时候想着做饭,做饭的时候想着洒扫。参禅之后,劈柴就是劈柴,烧水就是烧水,做饭就是做饭,打扫就是洒扫。”
“噢,”徐云涌明白了,“好高深。——不过,我是个普通人,想不清楚的问题就会一直想下去,一直想,直到解决。下次吃饭的时候,我会专心的,起码不辜负那一餐美味。”小大人有感而发,双手背在后面,还有点二爷的影子。
老僧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徐云涌。“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识,老僧参禅多年都没有你的领悟深,难怪住持师兄说你有慧根。”
“别啊,我可不打算出家,滚滚红尘还没享受过呢。要是我母亲知道了,肯定把这寺庙都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