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看,火烧云!”一个身着竹青色暗蟒纹的中年男子,徐家二爷徐世豪,一改平素不苟言笑的表情,用微微颤抖的右手示意旁边满头银丝的老人。火烧云呈现龙尾下垂的样子,令人啧啧称奇。
下人们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的,那意思是从来没看过二爷如此失态。连一直跟随中年男子的贴身侍卫,见过在朝堂龙威之下的二爷,见过面对大灾大难的二爷,都未见过他如此像个少年一样的神情意动。
闻声一齐抬头的徐家老少,随之精神一振。徐家大哥徐世尊,这个略微发福的男子爽朗地笑起来,捋着髭须拍着他的肩膀,“二弟,这个样子的火烧云正是历史上皇帝出生的祥瑞,看来弟妹生的孩子将来一定大富大贵啊!”
“切,大哥此言差矣,生在徐家,本来就大富大贵,还有比这更大的富贵吗?”另一个中年男子有些不满意,不过不敢大声反驳,只是轻声嘟囔了几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屑。但此刻较为安静,他的话还是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周围的下人闻言全都微微低头,假装没听见,因为实在是熟悉这位四爷徐世昌一开口就坏菜的情况。
“世昌,慎言呐,小心祸从口出!”身着靛青色富贵锦缎的男子有些严厉地瞪着刚才反驳的人。这是徐家三爷徐世威,他不敢想,刚才那番话的深意——比这更大的富贵,难不成想要造反吗?这要是让皇家的暗卫听到,再大的荣华富贵也会顷刻之间变成过眼云烟。
满头银丝的老人立刻抬眼示意身边的守卫胡天,胡天立马点头,纵身上窜到屋顶上,眺望四周动静,他飘逸的身姿在屋顶与院落之间几个起落,紧握宝剑的右手青筋爆出——刚才家主的命令很直接,一旦发现陌生人,格杀勿论。哪怕是皇家的人,刚才那番大不敬的话,也绝不能流传出去,不然就是大祸临头。
七进的徐家大院,内外上下胡天全部检查过,才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他又飘然跃下,单膝跪地双手执礼:“家主,属下未发现异常。”这下在场的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二爷徐世豪的院子门口,正等待迎接徐家的第三代。伴随大国崛起的徐家,早已稳固地屹立于政商两界,甚至还有远房族人在海外也发展出雄厚的根基,不过海外的关系向来敏感,轻易也无人提起,就当是断了往来联系。
说来也奇怪,这偌大的徐家从上到下都秉持着现代社会的一夫一妻制,家主徐远图的四个儿子娶妻都是家世普通的女子,似乎对于朝堂上各位大人抛来的联亲橄榄枝都不感兴趣,每次娶妻都成为南国的一大新闻,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小门户的女子也深受鼓舞,原来还是有机会嫁入豪门成为贵族的。徐家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成为皇帝的忌惮,但是每次听闻徐家娶妻还是龙心大悦。徐家的对头童家家主则气得薅断了几根胡须,大骂“狡猾,老狐狸”!
实行一夫一妻制的徐家,上下团结,齐心协力,兄弟妯娌之间从未有大的纠纷。当然,小摩擦还是在所难免的,特别是放荡不羁的四爷徐世昌,对于头上三个如父般的兄长,总是落落寡欢——想超越他们,简直难如登山。
特别是二爷徐世豪,是家族中商界的代表,徐家生意在他手上不知道翻了几番,如今在南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所以他今天夫人生子,全家老少都如此重视,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徐家二娘柳美欣,正在产房里面使劲,脸上汗如雨下。仰卧的姿势已经非常不适,还要听从稳婆的口令,这个从皇宫请来的稳婆茹妈妈毫不客气,“夫人,你使劲啊,我都看到二公子的头啦!”二娘柳美欣产道十指全开,正痛彻心扉,心想:有本事你自己使劲啊,姑奶奶没有力气啦!
“哎呦,妈妈,我的腿抽筋了!”二娘柳美欣疼得脸都变形了。“夫人啊,老妈妈我就没见过比您费事的产妇!”茹妈妈快人快语,手上也不含糊,指挥着二娘贴身的侍女过来按摩二娘的腿,好一会儿才舒展开。
茹妈妈之前发现二公子胎位不正,这个年代胎位不正是非常凶险的事,弄不好会一尸两命。幸而她跟着南国最有经验的稳婆学到了正宗的接生之术,现在能请来她接生,都是母子平安的。她轻轻把缠住胳膊的脐带解开,又把朝下的腿塞回去,轻推按摩了好一阵,总算把胎位正了过来。这功夫可累人了,旁边两位侍女不停地给茹妈妈擦汗,知道刚才可是生死鬼门关。
“哎呦,妈妈,我另一条腿也抽筋了!”整个产房真是兵荒马乱。茹妈妈都气乐了,“这位小爷还真会折腾人,快点出来,不然茹妈妈打你打屁股,狠狠地打,还没出来就折腾自己的娘亲,是个小坏蛋!”
二娘柳美欣听到茹妈妈数落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有些不高兴,正想给孩子辩驳几句,忽然浑身一阵轻松——“出来了!”
屋里的人全盯着茹妈妈手上的孩子看。茹妈妈笑得心满意足,“是个心疼娘亲的好孩子,乖啦,要哭哦,不哭,茹妈妈还要打你的小屁屁!”孩子“哇”地大哭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吓到了。
外面的人顿时激动起来,“生了生了!”二爷徐世豪大手一挥,“今天徐家上下统统有赏!”早已准备好的满筐铜钱瞬间撒向门口聚集的下人。下人们都跟着真心高兴起来,手忙脚乱地抢着捡着,乱作一团,二爷的大方可是南国远近闻名的。
四爷徐世昌有些不高兴,心想生孩子而已,至于发那么多赏钱吗?不过此刻他要是敢把刚才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估计几个哥哥加上爹爹,每个人都会严厉地处罚他——谁让他现在还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白丁呢?
等茹妈妈把清洗过的孩子抱出来给几位爷看的时候,家主徐远图先轻轻抱在怀里仔细端详,几位爷围在身边,几位娘子站了这小半天也累得不轻,纷纷落座在周围,歇一歇喝喝茶水润润嗓子,也不急于这会儿功夫,等父亲和几位大爷看过,就轮到其他三位妇道人家了。
“这孩子,长得有点丑。”四爷徐世昌有些不怀好意,总算舒了胸中一口闷气。让你们得意,把这小破孩当成宝贝,居然长这么丑,果然老天有眼,哈哈。
其他几位自然不悦,好歹是自己子侄,血脉相连。不过都没理会老四,他不着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最多是镀金的狗牙。不过,这孩子,确实不好看。黑中透红的饼子脸,眼睛还没睁开,即便院子里点着火把,灯火通明的,他也紧闭着双眼不肯睁开;蒜头塌鼻子微微耸动,好像在闻着周围的气味;一对尺寸有些夸张的招风耳,最奇特的是,耳朵上面还有一层黑色的绒毛。
家主徐远图轻轻拨开孩子的衣服,翻看身上有没有胎记。身上很干净,唯独屁股上有清晰的胎记——好像一个脚印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