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知识分子。不仅我是,我的爸爸妈妈也是知识分子。更有甚者,我的爷爷奶奶也是知识分子。后来我又嫁了知识分子。而且,我把我的儿子也正在往知识分子路上引领着。
好像有一股暗流在世间涌动,就是知识分子更重视精神生活,而忽视物质生活。孔乙己总是穿长衫,到咸亨酒店要一盘茴香豆、二两酒,虽然穷,但是也要显示出知识分子重精神生活的做派来。
孔乙己似的知识分子生活,影响我好久,让我在钱的面前总是要高昂起头颅,像革命者面对屠刀一样,表现出仇视和藐视。对钱的愤恨,那是多年大公无私教育和宣传的结果。于是,结婚时,我对公婆不提钱,给多,不要;给少,才显得高雅。可是,我发现,我的这种做法,不但没有得到公婆的认可,更没有给下面的小叔子媳妇、小姑子做出榜样,她们嫁人时彩礼照单全收,不给,就打着要,吵着要,有着誓死把钱要到底的视死如归精神。
日子过了一段后,我发现,结婚不要钱的,和结婚拼命要钱的,前者非但没有高贵起来,还被人鄙视:大学生原来不值钱啊。后者非但没有低三下四地生活,还被人重视:她可是我们家花大价钱买来的,不可有半点闪失,否则就赔了。
我上面说的是家丑了,其实,也不是真正的我们家,是那个时代的家。
教了几年的学,我突然发现,和钱有仇是不对的,当然做钱的奴隶仍然不对。于是,这种知识分子只重视精神生活,忽视物质生活的观念,在走向正轨:
——钱,要花在刀刃上!
给我这种启示的,还是诗人。
一次,我开车带几个朋友奔赴饭局,途中大家坐在车里聊家常。当说到如何对待老婆时,诗人说话了:“对待老婆要打外围。老婆你给她多少钱,都不能打动她,她都认为应该的。我这个人,挣钱少,给不起我老婆,我就打外围。”
之一:
儿子要买MP4,问我要钱。我问,需要多少?儿子答,要四五百。我说,不行!太贵!儿子争辩。诗人听见了,从书房出来,说:“儿子不就是要五百块钱吗?我给!”说完,就从口袋里拿出钱来给儿子。儿子高呼万岁!其实,他这一举动,我这里也暗自的热泪盈眶呢。
之二:
十一长假,我开车带自己的父母和诗人出去玩,路上,大家坐在车里聊家常,父母因为意见不统一吵起来了,我开始劝架,诗人不做声。他的思想,我清楚,只要父母意见不统一,他总是站在母亲这一边的。我的母亲生性活泼善良,考虑问题总是从别人的角度出发,不伤人是她的原则,因为都是她的亲人,伤谁她都难过,但有时,往往不坚持原则。诗人的天性也是善良的,在这一点上,他总是能很好地理解我的母亲。这次争吵,又是这样的情况,而且逐渐升级。诗人一看,有点难控制了,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200元钱,一张递给坐在前面的我父亲,一张递给和他并排坐在后面的我母亲。
诗人说:“爸妈,你们别吵了,给你们一人发100块钱,一会到地方,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日子多好,吵啥啊?”
我的父母各自接过来自己的钱,都笑了,一笑,诗人的举动;二笑,他们自己,竟收了这钱。
我父亲边笑边说:“我可收起来,你妈妈从来不给我钱,我这是自己挣来的钱。”
我再一次佩服诗人的做法了,我简直有点崇拜他了,他对钱的使用,总是恰到好处,而且每次都不多。
大家都说,钱是纸。我看钱有时还是刀,真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