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鲫迈出这里的第一刻,杨柳的叶片还在飒飒作响,像是奏一曲肖邦的《别离》,令人沮丧的是丝毫没为这场已散的宴席感到惋惜。回家时坐在老爹摩托车后座上,仰起头,看着天空依旧晴朗,仔细端凝一朵看起来像掉在地上的汉堡的云,它确定在缓慢地动,李鲫心想,逃过了六月份的中考,接下来的该逃避什么。
“还有三个月才开始的高中生活,我该如何安排自己的假期。”他曾无数次憧憬过这个长假,在每晚的台灯的影子下,在每天清晨的星光下,已经约好了和正瀚去海边逛一圈,在短暂钻出一次、二次函数的包围的空闲,去海边逛一圈,会是无数个酷热的盛夏里最令人难忘的一个。
“中考过去了,无论考的好或者不好都已经无所谓了。”听到老爸的这句话让李鲫有点诧异,记忆里的老爹总板着一副扑克脸,在每个休息的时段想着如何催促某人回到书本前。
“接下来面对的是高中,高中是最重要的阶段,一定要好好学习,千万不能落下,这个假期给你报名了培训班……”
果然……
“我以为海是蓝色的。”
“看不见的那处海确实是蓝色的。”
绿的发臭的海水在不远处翻腾,腥咸的海风呛得让人想别过头去,但好像无济于事。没有海鸟,没有畏手畏脚的潮汐蟹,周围零星的几人晒得皴黑,渔船该是他们久居的房子,却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们微笑的模样。
于是两人延海岸线往南走,穿过小片白杨树与法国梧桐以及野草丛生的森林,后颈时常会有蚊虫来骚扰。一直往南走,人流开始变多,却也没有多的离谱,偶尔会听见旁边几人谈论理综和英语,李鲫撇过头望去,心想那是自己后来的模样。海风还是腥咸,只是不再带有略略的臭味;可能是环卫工人的重点照顾,也可能这里是客流量大那么一些,或者两者都有,海藻并没有在这一小片海水里泛滥,但仍不是想象中的蓝色。
继续沿着海岸线漫步,不知走了多久,海水又开始泛起墨黑的绿,两人开始折返,潮水拍打着砂粒泛起白沫,李鲫的双眼却被极远处的一抹蓝色吸引,很想知道蓝色和绿色之间是什么。李鲫没有打扰旁边的男孩,害怕他觉得我过分怪诞,实际也正是如此。李鲫转头看向正瀚,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那段海水清澈的地方。
脱下鞋子,白色袜子团成团塞到鞋腔里,脚趾在与沙滩亲吻的一刹那便吸附住金色沙粒,正值两点钟的太阳下,暖的过分。鞋子放在哪已经不重要,草草放到一边,迫不及待奔向远处的海水。正瀚远远跑在前面,金色的晶莹颗粒从他脚后跟溅起,滴在衬衫上又慢慢滑落。从这一刻起心情便会好起来,李鲫心里这样想。
脚趾触及海水的一刹那沙粒从脚上掉了下来,水滴可能越过极远的太平洋,一直沿着海岸线,亲吻过海龟,寄居蟹,甚至是某块暗礁下的小丑鱼,终于抵达某个半岛的某处海岸,本应满怀热情,却在长途跋涉中逐渐消磨冷却,等到亲吻彼此的脚趾,凛冽得像钻进了骨头触动着神经,李鲫渴望能理解每颗水滴的过往,只是此时他更想念金色的沙粒。潮水仍一波接一波卷来,扑面而过的海腥味下精神有些恍惚,海水卷起白色泡沫拍向小腿,意料之中的寒冷开始蔓延,李鲫跳起来躲避下一波浪潮,又重重地落在其中,像极一个快乐的孩子。
“好冷。”正瀚禁不住说道。
“要不我们回去吧。”李鲫沉默了片刻。
“好,我们去沙滩上玩会。”他知道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坐在沙滩上,赤着脚,等金色沙粒自然地脱落,李鲫又看到了极远处的那一抹蓝色,不禁问: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或者说,
你的梦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