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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夙愿

瞬时间,头顶上方传来一阵碎杂的响动,不落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就见两道黑影垂了下来。手电灯光将周围照亮,这两道黑影犹如木偶一般吊在空中,外层是干巴巴的纸张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看,赫然正是两张人皮面具。手臂,身躯,大腿,同样如此。不过此时像被烘干了一样,牛皮纸似的粘在木偶上面。

人皮木偶身体四肢都有细细的铁索连接,另一端没入漆黑的迷宫顶部。它们仿佛活了过来,两个人偶把手搭在马塔身上,后者摊开双手,黑暗掩盖了他的表情,但仍可以感受到他眼下的贪恋和疯狂。

“为什么我天生就这样……为什么这样的我,就不配拥有爱……为什么我不能活下去……”马塔从胸腔迸发出的嘶吼愈演愈烈,层层递进,在这令人窒息的密闭空间里压缩到了极致。

外面的赵蕾和爱莎好像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焦急地拍打着墙壁,可是徒劳无功。不落隐约察觉到,却是无法分神,因为他面前的马塔不是脆弱的畸形人,而是一个带着杀机的异人!

不落可不相信马塔纹丝不动就能够操控这两句看起来极其复杂的人偶——称之为人偶不是因为具备人偶的结构,是由于形似。人偶是用与之相连接的绳索使其变得活灵活现的,眼前的这两具,虽然是被吊着,但可以看得出来,占据主导的不是铁链,竟是人偶本身。

马塔癫狂地笑着,狰狞的面孔在这幽暗之中显得尤为冷酷、残忍。

他说道:“你就带着这封信,去地狱里等着那两个老不死的吧!”言罢,铁链哗啦一下地呼声作起,其中一个人偶的手臂突然出现一抹寒光,在手电灯光中一闪而过。

不落向后紧躲,可刚退一步,便被身后的石碑抵住了。

一座石墙竟然横拦在第七块儿石碑与第八块儿之间,赵蕾与爱莎是万万没想到的,也不曾想,自进入迷宫后她们俩就一直紧跟在不落身后,却在最后关头出了这么一个意外。经过一开始的慌张,两女慢慢平静下来,她们拍墙呼喊,想要询问里面的情况,因为两人听见从对面传出了对话声,可明明只有不落一个人啊!

“里面好像没声了。”爱莎小声道。

赵蕾耳朵贴在墙壁上,静静聆听,怀疑道:“会是马塔吗?”

“不会吧,里面可没有路啊,这里也被封死了。”

“也许说不定像那个女员工一样有一道隐藏门。”赵蕾拿出无线电对讲机,这是不落之前交给她的。“我询问一下工作人员,如果这是关卡,那咱就先等待一会儿再说,看不落能不能从里面出来。”

可无线电还没拿出来,就听见有人发出一声惨叫,声音凄惨得像是死了亲娘。

这是什么情况?!赵蕾和爱莎眼睛看向石壁,想要透过它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头,马塔扑倒在地,看着稀碎的人皮木偶,那干枯的人皮被人偶的木头碎茬儿捅了一个大大的窟窿。“母亲!!”他痛哭流涕,伸手抚摸破了相的“母亲”的面庞,又旋即以一种仇视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里站着的,是一脸尴尬且有些束手无措的不落。

他全然没想到马塔会攻击自己,也全然没想到那个人偶竟是这般脆弱,只是充满了斥力的力场,就将这位可怜孩子的妈,给打成了粉碎。

不落用手电照在趴在地面的马塔身上,想了想,好意提醒说道:“呃……其实,你应该用金属的……总比木质的要强吧。”说完意识到这句话不太合时机,补充道:“你这样随身带着这些东西,要是被人发现,你觉得你还能够在这里留下去吗?”

马塔的一只手是畸形的,相当于没有一样。他单手拖着残缺的人皮,缓缓站起,小心翼翼地收进衣服里。神色变幻莫测,有敌意,有忌惮。这个世界的超能力五花八门,有一种最简单的分类,那就是能直接杀人的,还有不能直接杀人的。这个界限怎么判断,实在是模棱两可。但只要比较一下,还是有所区别的。比如不落与之前的里德尔,里德尔如果跟不落正面战斗,几乎是进不了不落的身,这不是能力的高低,相反,能力是没有高低的,就像人一样,有人天生矫健,有人天生笨拙。如若只是从这一方面就否定自己,那只好说,你眼中的世界,太单调了。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送信,看你的样子,不像是那里的人。”马塔摸了一下墙壁,绿色的紧急照明灯亮起。

不落说:“我来时,对于你们家的矛盾知道个大概,并不全了解。当时只是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是,只需要将信交给你就可以了,还能了却两位老人夙愿,在我看来很值。最主要的是,他们给了我一笔事务费,呵呵。但我通过石碑,也猜想得出因果关系了。你父母有违常理的婚姻,诞生了不幸的你,而你又给你所在的家庭带来了源于未来的困扰——那便是,很有可能后继无人。”

马塔低着头。

“单单只是这样就算了,我想你的父母在生你之前没有想过怀得孩子是畸形儿,或者说他们曾想过,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罢了。”不落拿着信,“年轻的人,做事往往不计后果。蓦然回首,却悔之晚矣。你的父母承受不住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压力。在他们看来,只要你活着,就可以说你的未来一片黑暗。然而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活到了成年。”他伸出信。“他们抛弃你,你用能力杀死了他们,这个没有办法画等号。可那两位老人……你不想原谅他们,至少,将这封信收下。”

马塔望着这封信,犹豫地动了动手指,挣扎片刻后,又放弃了。“不行,我不能收下。”他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什么?”

“我——快要死了。”马塔无不凄凉地说,“终于要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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