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高云睁开眼睛扫了一圈,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他低头看,若尘跪在床头,还睡着。高云想起昨晚,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无奈地笑了笑。轻轻起身,将若尘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悄悄走出房间。
高云走到自己屋内,仔细思量,自知昨日违逆皇上,最好的情况是被遣回封地,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被贬为庶人,高云似是看开一般笑着,心中只有一句,绝不放弃若尘。“叫文松过来。”高云叫底下的侍从唤文松过来。“爷,您叫我?”文松以为王爷又要让自己做一些麻烦的事,去讨好若尘,便站得远远的。高云见文松,站得那么远,很是奇怪,“本王又不打你,过来!”文松听了只好胆怯地走到高云身旁,高云拍着文松的肩膀,文松见王爷难得这么正经,“文松,你自幼便跟着我,如今也是时候该有自己的生活了。这里是一些银两,你拿着它置办个宅子,娶个媳妇儿,好好过后半生。”文松猝不及防,看着王爷给的银两,又赶紧给王爷放回去,“王爷!您这是说什么呢!文松誓死追随王爷!”高云看着文松,心中感动也不舍,“你去将府中的下人都散了吧,给他们发点钱财,也算没有白在我宁安王府伺候。”文松听了,眼眶饱含泪水,正要再说下去,就听见若尘从屋外走进来,“这大早晨,你们主仆二人就上演情深难离的戏码?”若尘看看他们,又看看那些银两,“高云,你的王府终于抵挡不住你成日挥霍,这是要变卖家产了?”高云深情地看着若尘,“若我不是王爷了,你会嫌弃我吗。”若尘看着高云今日奇怪,莫不是昨日拒婚的那事,“我为何会嫌弃你?你拿我当朋友,待我极好,我自然也认你这个朋友,我若尘怎会嫌弃朋友?”若尘信誓旦旦地望着高云,可奇怪自己明明说不会嫌弃高云,为何高云还满脸苦涩。
“圣旨到!”只听屋外传来一位公公的声音。高云一众人听了,赶忙出去跪地接旨,若尘也就跟了出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安王高云,秉节持重,武艺超群,堪为大任,封为安宁大将军,随朕御驾亲征,后日启程。钦此。”“谢皇上恩典。”只听众人领旨谢恩,高云接了旨,文松送那位公公离去。高云愣在那里,想到年前皇上的确说过,边境蛮族屡屡进犯,近几年没太平过,此次要御驾亲征以示皇威,安抚百姓。这应是皇上最后一次御驾亲征,只是一直未确定随行之人,昨日自己惹皇上不快,如今皇上怎会想要自己随行?若尘见高云站在那里,手里握着圣旨,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只能说一句,“圣心难测。”
后日转眼就到了,高云在房中收拾着行军装备,一身戎装,气势非凡。他走到书案前,从几册书下拿出一副丹青,“若尘,等我回来,我定娶你为妻。”高云深情地望着画里站在杏花中的女子,将它折了折,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出了房间,便见若尘手中端着一盘糕点,若尘走到高云面前,“高云,沙场无眼,但你有我特制的福糕。你吃了它,定能平安归来。”高云笑着,“你亲手做的,不会有毒吧。”高云刚说完转眼就拿起糕点塞进嘴里,“你做的有毒我也吃。”若尘看高云大口大口吃着,笑得天真,真不敢相信他此刻是个要出征的将军。若尘送高云到了王府门口,高云上马英姿飒爽,他驾着马儿,看着前方,“等我。”只听高云小声说了一句,转眼驾马远去。若尘望着远去的高云,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她转眼对文松说了句,“我有事先离开几日,待事情办妥,我会回来。”说着若尘便出府去了。
若尘走到城外一处林子,“出来吧。”就见莫望站在若尘面前,“就知道你肯定在。我想去找阎罗王身边的判官,但不希望被识出身份,你可否将我带进去。”莫望听了,并不惊讶,“你想看那个凡人的生死簿,生死都是注定,你去看了,也改变不了他的命运。”若尘一直觉得魔界的都很自傲,看着莫望一副什么都了如指掌的样子,更加坚信这一点。“你带不带?”若尘反问。莫望见她如此,便也妥协,将她掩饰成自己的侍从,去了冥界地府。“莫望王子。”阎罗王看见莫望,很恭敬地问了好,莫望说明了此行目的,阎罗王也就很爽快地让他们找判官看生死簿,只听若尘向判官报了所查之人的姓名生辰八字,判官一目十行,那簿子自己翻得极快,不到片刻便找出高云的那页,“此人大限将至,近几年便会离开人世。”判官镇定地说着,莫望看上去是面无波澜。若尘是活了几万年的天神了,对生死之事也看得清楚,不过当她得知高云要离世,难免面露哀伤。莫望向阎罗王道谢辞行后,见若尘有一丝恍惚,便将自己的黑羽大坎给若尘披上,“冥界阴冷,披上。”若尘知道莫望是在关心自己,便振作了些。心想既然高云就剩这几年,那她便等高云回来,好好陪他度过余下的光阴,也算是为这个朋友最后做一点事情。
转眼间王府已经过了三个春夏秋冬,文松将府中上下操持得仅仅有条,若尘托莫望给自己拿了许多好酒,每日对着府中美景,饮酒取乐,有时也会留莫望留下共饮。这一日城中传来皇上大胜归来的消息,军队今日便会进城,文松听了激动不已,若尘也甚是欢喜。两人马上去城门口迎军队归来,若尘站在百姓中,远远看见一位身披铠甲,散发英勇气概的男子,坐在马背上缓缓走近。时隔三年,高云看着成熟了很多,见他平安归来,若尘笑意满面。高云远远看见若尘,向若尘眨了眨眼,若尘不明高云是何意图。只见高云溜出队伍,让队伍先行,待队伍离去,高云驾着马走到若尘身边,一把揽起若尘,“驾”地一声,纵马远去。文松眼看着他们远去,感觉这场景似曾相似,自己明明跟着若尘一同前来,王爷难道看不见自己?“高云,你这是作何?三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如此莽撞。”若尘看着面前笑得开心的高云,真是意气风发,实在不敢想,他的生命怎会如此短暂。“三年不见,你没变我也没变啊!”高云大声说道,希望若尘能听出自己心中的思念。
很快到了府中,高云看着府里一切如旧,就知道是文松的功劳,果然将一切交予他,可以放心。“文松呢?怎么不见文松来接我。”高云询问。若尘一听,笑了出来,不禁为文松不平,“文松刚刚与我一同去迎你,你竟没看见?”高云听了,心里竟有些觉得对不住文松,“你怎的才告诉我?”“谁知宁安王见了我二话不说,便将我带走,哪里容得我说。”高云听了,似是羞涩,便往房间去了。
刚走到内院,便见多个黑衣蒙面的男子,屋顶跳下,高云见来者不善,将若尘死死护在身后,与他们搏斗。若尘看这突然的袭击,实在没有准备,不过好在高云功夫不低,那几个黑衣人并不占上风,便在一旁观战了。只见对方死死纠缠,似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个多时辰了,对方依旧不肯罢手,高云武功再好,可毕竟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速度难免跟不上了,正当有一柄剑要刺到高云时,若尘想施法挡住,可谁知自己法力被另一股法力顶住,耳边还传来一个声音,“凡人生死有命,在凡人生命重要的转折点,你若插手,会遭反噬!”若尘一听,这声音是梧罹。只见那剑近在咫尺,突然文松冲出来挡在了高云面前,“文松!”只听高云痛呼,文松已被刺中要害,仰倒在地,手中还握着要送给高云的新马鞭,和那张“恭喜王爷大捷,凯旋归来”的字条。高云看着文松,双手颤抖,眼中红红的血丝衬着要溢出眼眶的泪水。“你们是皇后派来的。”高云低声说着,黑衣人不语。突然高云仰天长啸,握住文松的手,又轻语,“好兄弟,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说罢便挥剑刺向那些黑衣人,只是高云明显体力不济,虽将他们一一斩杀,却也被他们划出一道道伤口。若尘看着地上的文松,看着伤痕累累的高云,她深知这是高云生命的转折点,自己不能插手,可是她做不到。偏偏梧罹的神力还约束着她,她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最后一个黑衣人被高云刺于剑下,此时高云也满身伤痕,单膝跪在地上。若尘跑过去,扶住疲惫的高云,“你怎么样?”高云只是看着不远处躺着的文松。刹那间,高云的脖间被一根远处飞来的针刺入,高云转眼扔出手中的剑,将那名伏在房顶的暗杀之人刺死。针上有毒,高云瞪大眼睛,没有力气支撑身体了,倒在若尘怀中。若尘看着高云倒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云吃力地从胸口掏出一副丹青,那纸张已经皱的要破掉,还掉了一角,上面有点点血印,上面的颜色已经模糊不清,但能依稀辨出那画的是若尘。“若尘,我这三年一直带着它,每当我想起你,便拿出来看一看,有几次我以为自己要不行了,都是它给我希望活下去。”高云说着将这丹青送到若尘手中,“如今我将它送给你,这怕是我最后能送你的东西。其实,其实我本想此次回来,就娶你为妻,现在看,怕是不行了。”若尘听了,心中惊讶,娶我为妻?怎么会呢?若尘的眼泪忍不住掉落,扶着高云的脸,大喊“战场你都活下来了,怎么到了自己的府中,你却要走了呢?”高云见若尘并未正面回应,笑着抹去若尘脸颊的泪花,“果然,到头来,你终究只拿我当朋友。”说着高云的手滑落在地上。
风儿吹起地上的杏花满天,若尘看着怀中的男子,眼前浮现了好多,万花楼前,假冒自己夫君的高云;喜欢将自己揽在怀中,纵马驰骋的高云;杏花微雨,小亭之下,为自己悲伤的高云;在街头抱住自己的高云;荷花池边,手持荷花赠予自己的高云;合欢花下,与自己对诗的高云;陪自己逛街市的高云;陪自己看烟花的高云;害怕黑夜中电闪雷鸣的高云......若尘俯身靠着高云的额头,“谢谢你,给我这么多人间之喜。能认识你,实为我幸。”此时梧罹站在若尘身旁,沉默不语,只是望着若尘的身影,陪她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