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的话像是浇在我头上的冷水，我一下子记起了最关键的事。手腕上一直明灭不定挣扎着想要变暖的蓝线也冷静了下来。
只是，我已经没有勇气看向九华了。
“是吗，你知道了？”我只恨人不能不动声色的捂起耳朵，使我还能听到九华的声音。他声音中每一处细微的颤抖都在撕扯着我的心。
“那你知道我的线变金……这意味着什么吗。”九华的声音无比苦楚，虽然是一个问句，却不像是要得到答案。
我知道啊。
如果我不用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是不是就可以抬起头，迎着九华的眼睛，说我知道啊，然后任由自己的感情决堤，去拥抱他，感受他宽厚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看到他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
然后呢？为这短暂的欢愉牺牲一切，在之后漫长的人生中悔恨着，怀恋着，靠吸吮着昙花般的回忆而生，又在苦涩的余味里痛不欲生吗？
陶然揭开了自己的伤疤，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伤会有多惨烈。
“在她眼里，你们的羁绊线还是蓝色的。都是成年人了，不要无端给别人太大的压力。”陶然挡在我面前对九华说道。
他是不想让九华看到我此刻的表情吧。
“你又怎么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压力呢？”九华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敌意。
“因为你让她为难了，看不出来吗？”陶然耸了耸肩膀对九华说道，“如果你现在对我的敌意是因为唐棠对你说了什么的话，你也可以听听我说的再判断相不相信我。”
“无非就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但不能告诉我们对吧？”九华冷冷的说道。
“我没有什么苦衷，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你们陷入危险罢了。你们现在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陶然坦然的说道，“只不过，唐棠是个很危险的女人，她离漩涡的中心太近了，我劝你们不要再跟她有任何交集了。”
九华挑了挑眉说：“是吗？你昨天不还劝我珍惜和唐棠之间的金线呢？说到这里，你不是又说了一个谎吗？”
陶然瞄了我一眼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应该说你们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也需要时间去整理都发生了什么。”
“那你现在就整理好了吗？”九华挑衅的问陶然。
陶然笑了一下说：“现在只是多少更了解你们两个人了。听着，我确实在跟踪唐棠，因为她跟我想要搞清楚的事情关系密切。因为跟踪她，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间应该也是你们第一次见到唐棠的时间。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们两人也可以看到连线。”
之后陶然发现，那一次唐棠只是想除掉害死自己爱犬的疯狗，却阴错阳差的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再然后，因为关注着唐棠，所以知道程墨这个人的存在。在得知了程墨可能会自杀之后第一时间着手调查，发现我和九华竟然又牵扯其中，并在危机关头终于和我们产生了交集。
“然后我就知道了我和你们之间是金线，所以会是良性的关系，我可以信任你们。只是，那一瞬间九华你的线发生了太多变化，这让我很迷惑。”
“太多变化？”我问道。
“恩。就在那一瞬间，他对你的线变成了金色，和唐棠之间的线却变成了蓝色。唐棠自己也感受到了。”陶然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之前暗示九华可以试着接触唐棠的时候他会生气，那个时候变化已经产生了。
“你对我的敌意就是源于这一点吧？”陶然问九华，“在知道我可以看到你们的线之后，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隐瞒。但我才见你们第二次，也刚刚知道自己跟你们之间会是什么样的关系。我没办法以这些作为自我介绍的开场白吧。还是说，你在气没有借我的口第一时间告诉江汐，你的线变了？”
九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开口。
“你要明白，你的线变成了金色，但汐汐的线还是蓝色，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陶然说话间又搂住了我的肩膀，“起码之前没有。”
九华跟陶然对视了很久很久，我只敢瞥了他几眼，但我看到他眼中的敌意慢慢消失了，默默地垂下了头。
“你要是还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聊，但现在我要先送汐汐上楼了。唐棠就住在这附近，我担心汐汐的人身安全，以后也会接送她的。”陶然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膀，推着我往楼上我家走去。
我感到自己的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实在不想远离九华一寸，更何况他垂下的脑袋毛茸茸的，像是一只委屈的小狗，让我好想抱在怀里。但我还是跟着陶然上了楼。
“你说你会想办法说服九华，这就是你想的办法吗？”一进门我就质问陶然。
陶然早在离开九华视线的时候就松开了搂着我肩膀的手，这会儿他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面对着九华时的蔑笑。
“他跟你不一样。”陶然苦笑了一下说，“我说了，你是一个理智的人，但九华他……他太像以前不顾一切的我了。你觉得就算我跟他解释清楚了，他就会知难而退吗？”
我想起了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充满希望和干劲的九华。
“我知道这个办法很笨，但关键的不是让他觉得我做了什么，而是让他认为你是怎么想的。”陶然坚定地看着我说，“九华他只想知道你的想法，但现在你一定很混乱吧？我可以替你挡下这一次，以后还是要靠你自己想清楚。如果是你的话，以后应该也不用我再配合你演什么戏了吧？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陶然离开后很久，我还在自己心中的天平上不停地衡量着所谓的“正确选择”。但“死亡”这个筹码实在是太沉重了，任由我放再多的闪光回忆和美好期许，也不能动摇它半分。
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手腕上熟悉的蓝线已经告诉了我门外的人是谁。带着还没有准备好就被架上了战场般绝望不安的心情，我打开了门。
“我要听你说。”九华不由分说推开了门进来，把门在自己身后关上。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但我知道他没有喝醉。
“但你要先听我说。”他痛苦的揉着自己的手腕，一个颤抖着的深呼吸裹挟了更多的酒气，反而让我有点醉了。
“江汐，我好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