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等颜乐起床时,已值巳时,或许是昨夜吹了冷风的缘故,她醒来时感觉有些鼻塞,头也昏昏的,身上有些酸痛。
梳洗完毕后,懒懒散散地出了门,想去隔壁问问今天的安排时,才被前来送姜汤的小二告知宋御一早便带着几个人离开了,并让她喝下这碗汤,在客栈乖乖等着。
颜乐接过碗后看着手里的东西,“请问这汤是谁让你给我的?”
“是掌柜的安排的,说是这几天冷,这姜汤算是给大家的福利”
颜乐谢过小二后,暗想,“今天无事,倒是可以出去转转了”
一口喝完后,她便开启了自己的冒险之旅。
街道上,与昨日无异,还是那般萧瑟冷清,只是多了许多蒙着面来回奔走大喊着让大家闭门不出的官差。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官差向她走来,大声喊道:“小兄弟,疫情严重,请不要四处乱跑”说完后还给了她一条里面装着药材的面巾,让她戴好。
颜乐接过戴好后拿出腰牌示意,“大哥你好,我是未央城政院派来这里做调查的。请问你们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官差知晓她的身份后立马恭敬地向她行礼,“原来是都城来的政主,您有所不知,昨夜城外的燕花村突发病疫,一时间柳城的其他地方也纷纷发生这种病症,而且这种病的传播速度极快,不仅是外面村子里的人,就连在白天与之有过接触的城里人也纷纷被感染。掌军大人获悉后,一大早便火速到达县府,下令封城,召集盛兰县的名医前来救治。时间紧迫,为了防止更多的人被感染,大人便让我们给百姓发放预防面巾,在解药还未研制出来前不让百姓乱跑”
颜乐知道大概情况后,便想着去找宋御他们,“谢谢大哥,你先去忙吧!”
“小的遵命!”那人说完便走了。
颜乐一路寻寻觅觅的,靠着一块腰牌,在一些官差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县府的大门。
正当她摘下面巾想要进去时,那门口的那两位小哥却偏偏把她拦在了门外。
直到下一秒,她把腰牌亮出来后,那两人才乖乖地放她进去了。
这让她觉得,开挂的人生,真是妙不可言。
进府后,在丫鬟的带领下,她成功地到了牢房。
当她走进阴暗潮湿的牢房,闻着腐臭的味道,面对着两旁犯人绝望的眼神与惊骇的叫喊声时,只感到头皮发麻,胸闷气短,心里异常紧张害怕。一路上不断地想着一定要好好做人,绝不能让自己有踏进这里的机会。
走过一段距离后,终于,她在一间牢房里看见了宋御和杨硕的身影。
几番周折,终于能找到自己认识的人,这让她欣喜不已,好像在黑夜里找到一盏可以带她回家的明灯一般。
可刚走进去,她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只见其中一个木架上绑着一个浑身被打得遍体麟伤的人,那鲜红黏稠的鲜血像黑色虫子一样正爬满了他的衣衫和脸颊。
生平第一次见一个人被折腾的这么惨,虽没有打在她身上,但她仍是感觉到了万蚁挠心的痛苦,心里一时震撼至极。
宋御见她忽然进来,看着那个人呆呆地驻立在门口,随即对杨硕低声严促地命令,“把他拖下去!”
继而对惊魂未定的她斥责道:“你来做什么?出去!”
颜乐看他面色不悦,又看了看另一个木架上的人。
随即忍着内心的怒气与恶心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掌军可问出了什么?”从他那愁眉不展的脸上,她便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未待他回答,那绑在木架上的另一个人便丝毫不惧地笑了起来,“哈哈,我魅国军士,誓死捍卫国土,你们就算是打死我们,也休想从我们口中知道半句!尽管放马过来吧!我不怕!”
颜乐闻言被他给震惊到了,心里暗暗赞叹,“想不到,一个亡命之徒,对自己的国家倒是挺忠诚的,也算的上是个勇士了吧”
《蔚缭子》曰:“气实则斗,气夺则走”,她觉得有这样心志的人绝不会畏惧皮肉之苦,刚才那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便是例子,所以,心理战或许会是一个好办法。
“掌军,可否让属下一试?”
宋御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决绝地拒绝,“不必,审讯犯人是男人的事,你先出去!”
颜乐听他又在歧视自己,想着这种时代的男子可真是厂家标配,个个都歧视女子。
但是,他们越是这样,她便越要向他们证明,否则,真当她这十六年的书白读了。
“倘若我真的能问出些什么呢?”颜乐不屈不饶地看着他。
宋御见她一脸自信,想着她再不济也是政院的人,便退了两步,当做默许了。
颜乐见他允许了,便走到那人面前。
谁知,那人却突然把头伸过来想要咬她,颜乐没防备,眼看着那匹恶狼呲牙咧嘴的向自己扑过来,心里瞬间聚集了万分的恐惧。
但万般惊恐都被那飞速环过自己腰间的手给散去,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宋御从他怀里推出来。
站定后,回头一看那个犯人,只见他的鼻子这时已被宋御刚才的那一拳打出血来,现在正疼得直咬牙。
颜乐看了看那犯人,平复一下心情,正欲向宋御道谢,可他却早已预知一般,板着脸道,“离他远些,开始吧!”
颜乐领命后,便站在那个犯人一米处试图与他交流。
到最后,他明显被她有理有据的义正言辞给说服了,但心里却被那盲目的爱国主义所束缚,嘴上坚持不肯泄露半句。
颜乐见他已经有些动摇,便命人将他放置平躺,自己用桌子上的小刀割下他的一撮头发,随后又脱下了他双脚的鞋袜。
那犯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心里正给自己打镇定剂时,突然从脚底传来一阵让他哭笑不得的瘙痒。
颜乐一面摇动着手中头发一面微笑的看着他,“大哥,我敬你个英雄,只是忠心错付,只要你肯悬崖勒马,戴罪立功,两国百姓都会感谢你的,你也不用受这些罪了!”
那人见她言辞恳切,说话句句在理,实在耐不住这脚底之苦,遂抬高声音,“我自然是信你,只怕,我就是说出来,也难逃一死!横竖是死,倒不如做个亡命英雄!”
颜乐见他怀疑的向宋御那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即转身看着他,眼里满是恳切,“掌军—”
未待她说完,宋御便抢先道:“告诉他,若他肯弃暗投明,便交由你处置”
颜乐得到首肯,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忙欣喜地转身,“大哥,你听见了吗?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自当请掌军放你自由,绝不反悔!”颜乐见他舒然的表情,便知道有希望了。
宋御见她说得义愤填膺,心内一时受到触动,有感而发,“功过相抵,上次的惩罚取消!”
待他说完,颜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本来因为没钱吃饭而骗自己不饿的肚子,此刻却突然诚实起来。
但见他说完后径直向前走去,不像是去吃饭的样子,便忍住了饥肠向他追去。
不一会儿,大家在戴上由大门前的人发放的面巾后,便进了一个长廊,还没踏进里面,便飘来一阵阵药味儿。
进另一扇门前,颜乐无意间看见宋御回头向自己看了一眼,那神情似在犹豫应不应该让自己进去,又好像在检查自己有没有戴好面巾。
那一瞬间,颜乐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只记得让自己第一时间把面巾给整理好,随时准备跟他们进去。
但最后还是被他一句话就给否了,只能乖乖的等在门外。
室内,许多人正在进进出出的抓药或者熬药,有些大夫正在慌忙的查阅医书,有些大夫则是在仔细地对躺在病床上的受害者进行观察、施针。这些人无一不是带着面巾的。
宋御进去后,县令便迎了上来,随后,带着他在周围一面巡视一面汇报:“疫病传染速度非常快,目前为止,已经有九个大夫因为治疗病人而染上了此病,就在刚才传来的消息中,城内外因此而丧命的人便已经达到九十于人。现如今,大夫们也没能研制出根治此病的药方,照此下去,后果恐不堪设想!”
宋御闻言眉头紧皱,捏紧了手中的剑,“听闻十几年前未央城内也曾发生过这种病”
对方闻言,在头脑中搜索回忆一番,忽然想起来,“的确,那时候,本官记得,疫情出现后,未央城内死了不少人。后来,为化解疫病,先王的好友也就是如今的宁监国还亲自去药王山请来圣医娘娘,这才化解了那场灾难”
“顾大人,你可知药王山在何处?”
顾大人见他如此问,便知道了他的想法,“药王山倒是离此不远,最快不过半日。不过,自当年回山后,圣医娘娘便宣称此生绝不再干涉红尘之事,只专注于制药。虽如此,但这些年还是有不少身患不治之症的人欲求一线生机而前往药王山,但总是一去不回,至今圣医宫是否存在,无人尚知。听闻山上布满了毒障,一般的面巾对它根本不起作用,而且沿途还有不少白骨,基于这些,百姓们都叫它锁魂山”
顾大人见他沉默不语,便带着他去见了那些正急于翻查医书和配药的大夫。
宋御随他看了个大概,在了解相关情况,交代好短期的防护措施后,便先行告辞了。
颜乐在外无聊地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他出来,正准备一问究竟,却见他出来后蹙着眉只是往前走,便追上去问杨硕,“杨大哥,掌军怎么了?”
杨硕低声郑重说道:“我猜,掌军是在犹豫是否前往药王山,但又怀疑圣医宫是否真的存在”
杨硕见她听得一脸雾水,想到刚才她在牢房里的表现,便把刚才自己知道的都跟她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