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呢?”久书十指交叉,嘴角带笑。
“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吧,就是最近老觉着心烦,晚上吧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这心里头老是有事儿,感觉我就跟楚若晕演的那谁似的,欸大夫你看她最近演那部《一起去淋暴风雨》了没?...”
体态颇丰的中年妇女拄着腮帮子一脸愁容,“大夫啊,我感觉我是抑郁了!”
久书翻了翻妇女递上来的各种脑科,内科,外科的检查报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又抬眼看了眼还在滔滔不绝的妇女,心说大姐您这样的要是抑郁,那全国百分之九十以上人都得去吃氟西汀。
不过久书还是有情商的,知道不能这么说,他合上了各种杂七杂八的诊断报告,清了清嗓子。
“大姐,哦不,女士,您这种情况...”久书说着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大夫,你别吓我啊!有什么就直说!”妇女看着久书话说一半顿时感觉有点慌,脸上的肉轻轻地颤抖着,像是波动的水纹。
“您这种情况,应该是更年期到了。”
时间静了一刻,两人都沉默了。
“你说什么?!更年期?!”妇女暴起,一掌拍在桌子上,她站起来好似一堵墙,力大势沉,震得桌子上一支笔摔掉在地上,妇女满脸怒红,声音****一般砸过来:
“你说我更年期??我看起来很像老太婆吗?啊?你以为我在无理取闹吗??你说话!!”
“您先冷静,您先冷静,我不是在说您年龄大,更年期不一定是因为年纪大,也有可能因为压力太大,睡眠不好,内分泌失调等等...”
久书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见妇女的脸越来越红,肌肉抽搐,像是一头发怒的牛,随时要朝他冲过来。
他自认身手还算不错,但看见妇女那张脸,久书心里竟然生出一点小慌张来,他看了看面前的桌子,想着一会儿妇女要是冲过来,可以靠这张桌子与之周旋。
久书把手按在桌沿边,小心地呼出一口气,观察着妇女的举动。
妇女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突然腾一下坐了下去,接着她居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像是狂风中的海浪一般,在不大的屋内翻涌,滔滔不止而又凄惨不绝,听的人头皮发麻。
“您别哭啊您,您有话好好说...”久书一下乱了阵脚。
“你给我闭嘴!!!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喜新厌旧!嫌弃我老了丑了就出去鬼混!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妇女大哭之余不忘对着久书大骂,眼泪带着她脸上的浓妆大滴大滴滚落。
久书愣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抓起桌上的抽纸轻轻递到妇女跟前,想了一会他说“大姐你也别太难过了,这样不值得的,如果不幸福何不放手呢?”
哭声一顿,接着起起伏伏,最后妇女止住了哭声,她抬头恶狠狠地盯向久书,脸上的妆被眼泪拉出颜色不一的沟壑晕在脸上,配上她扭曲的表情,很是怪异。
“哼!!”妇女一把抓过久书递来的抽纸抹了把脸,然后她猛地站起身来往屋外迈步,“我要投诉你,给你差评!”
“欸欸,大姐,啊不,女士,您别冲动啊!”久书从大学毕业后经营这家小小的心里咨询室已经一年半了,由于地方偏僻,全靠一点点口碑的积累才能存活下来,要是来几个差评影响是很大的,他连忙站起身来去追妇女。
但妇女大步流星,走得飞快,等久书追到门外时已经看见妇女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不好再追了,只能对着车尾灯大喊“大姐,姐,您别走啊,我给您五折优惠啊!”
车尾灯隐没在尘埃里逐渐远去,“唉,好不容易来一单。”久书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进门。
“您好,请问您是这里的医生吗?”声音从身后传来。
久书回头,一个男人正站在门边,刚才他注意力一直在那大姐身上,还真没发现门边站着这位。
“请问是久先生吗?”男人一身紧贴的黑色西装,伸手过来神情略有些激动,“慕名而来!”
“额...我是姓久,您好”久书伸手跟他握了一下。
“您好您好!我姓王名运财,您叫我小王就行了。”男人热切的摇着手。
久书在椅子上坐下,发现刚才那大姐的各种检查报告还堆在桌子上,他连忙把那些报告都收进抽屉里,然后招呼男人在对面坐下。
“那王先生,请问我能帮到您什么呢?”久书端坐在椅子上,身背挺直,脸上带着煦暖的笑容,刚才的大姐走了,这位客人他势必拿下。
王运财看了看久书,抿着嘴唇欲张又止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您不用顾虑,这次的谈话只在我们两人之间,请放心。”久书看出了他的犹豫。
“那...我就和久先生直说了!”王运财表情带着严肃。
“您请说。”
“我来这里,是想请久先生您帮忙解一个怨。”王运财盯着久书,表情严肃却又带着几分迟疑,看着有些滑稽。
......
久书静了一会儿,然后他瞟了一眼大门,门是关的,“在网上看到的?”他问。
“对对!没想到是真的!我听说您这行现在已经很少了!哎哟您说我这运气。”王运财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网页递给久书看,在一片花花绿绿的广告从里,久书看到了他这间心理咨询室的信息,“您看,这是您的店铺吧!”
店铺信息的配图里是一个古风的漫画人物,身着赤色的披衣,手里拿着把木剑,配图下的服务项目里赫然写着“性感心怨师,在线解怨。”的字样,还是风骚的渐变色。
而店铺的介绍词写着这样几句话:
道法三千皆同流,山泉雨露入江舟。
藉花论座非吾求,赤羽乌剑解铃休。
要是不去注意周围花花绿绿的小广告,倒也颇具几分江湖气息。
久书扶额,满脸黑线,虽说他有心理准备,但这广告他每看一次就有种浓浓的不适感。
“这个确实是...那您要解的怨是...?”久书斟酌了一下语气,试探着问“可以请您说一下具体情况吗?”
“这个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您是行家应该明白的。”王运财打开自己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手机里是几张照片,一间屋子占据了照片的大部分画面,屋脊在阳光下勾勒出巨大的黑色廓影,照片有些模糊,男人的手指拨动屏幕,照片依次划过,房子墙体泛黑,屋檐老旧,四周的老树杂丛围住了那间房子,像是一个牢笼。
“我是搞房屋租赁的,之前图便宜收了这房子,后来才知道这里发生过火灾,还烧死过人咧,听人说是场意外,之后这房子就荒废了,一直没有卖出去,每一任买家都退回了这屋子,其中几个后来还疯了,我之前还找过一个牧师帮忙看过,他说那间房子里有恶灵什么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划动那些照片。
“您先等一下”久书打断了他,俯身拉开了抽屉。
“您这是要...”王运财看着久书在抽屉里翻翻找找,有些不解。
“有了有了。”久书从抽屉里抽出一沓黄色的纸来,然后取了一张蘸了蘸口水“啪”一下贴在王运财的眉心处。
“...其实您用胶水我是不介意的...”他愣了一会小声说。
“你没什么感觉吗?”久书看着他额头上悠悠飘着的黄符,目光在符纸飘动的间隙中与王运财对视。
“没有。”
“什么感觉都没有?有没有感觉头痛欲裂?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东西要钻出来?感觉人生灰暗充满绝望?”
“等一下大师我感觉到了!”
“真的?是头疼想吐还是内心绝望?”
“我感觉大师您没刷牙!”
“我每天都刷的好不好!还有别叫我大师,搞得我像个神棍一样。”久书有些尴尬,伸手揭下了黄符。
“那...这个事,您看...”王运财摸了摸额头,试探着问道。
“我试试吧。”久书点头。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他惊喜起来。
“您签一下这个。”久书拿出一张表格递了过去。
王运财接了过来,表格上是一些需要填写的信息:委托人姓名,任务地址,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报酬数目。
王运财看了看表格,又看了看久书,搓着手讪笑“您看这个报酬,咱们能不能再商议商议。”
“这个数您看如何?”王运财伸出四根手指。
“四也太不吉利了。”
“那四百五?”
“这不还是有四吗。”
“那...最多五百!”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