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过后的竹林充满了泥土腥气,潮湿微凉的空气在呼吸间让人心旷神怡。
此时安逸恬静的只剩下鸟儿轻吟歌唱。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打破了安宁,鸟儿停唱,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原是林间穿过一支略带反光的银箭,正飞向站在竹林外,临崖欣赏山景的二人。
“不要!”
一白衣女子骑马而来,泥泞的土地上飞快落下几行潦草的马蹄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马上女子脚下一蹬飞下马去,硬生生挡在了看景中一人身前。
闷哼一声,女子微颤着紧张过度的身体,倒在了那人怀中。
那人震惊之余还未说话,身边之人倒是蹙起了柳眉,然后惊慌道“大家!你没事吧!来人啊,抓刺客!”
白衣女子扶着伤口勉强梗着脖子,望向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终于还是见到了。
即使他早已背信弃义,自己听得他要被刺杀的消息,还是无法置之不顾。
还记得初次见面时,明明自己对他没好脸色,他却带着阳光自信的笑容,以礼相待。
明明当年他很喜欢做尾巴,走哪儿都要黏着自己。
明明西钦离南颛相隔千里,他也要每季花开,折来当季最美的花送来。
明明那样嬉笑追闹了五年。
明明...是他先动的心。
“阿君!你没事吧!”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满脸不可置信。
女子看到他有所变化的脸,轻笑一声。她想问一句:你还在意我吗?只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快走!”
那双泪中带着失望的眼神让男子心如刀绞,“阿君,我带你回去!你撑住!”
说着,他就要抱起她。
身边人眉头紧锁道“大家!这里危险,元婕妤已中箭,恐怕。。。现今您需龙体为重,快些和臣妾离开这儿吧!”
白衣女子心下发笑,这箭不正是你安排的么。若不是百合暗中听得你对倪家暗卫的安排,我怎会费力逃出寒宫,千里加急赶过来。
她正想说出那倪氏的诡计,情急之下反倒胸口气堵,大咳出声,随之吐了一嘴血。
这箭有问题!
“混账...!人都死哪儿去了!阿君,撑住!”
男子抱起她,四周寻找护卫。下意识低头再看去,却见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她不该有这般眼神才是。她的眼睛该是一直明亮的,一直是清澈的,带着期冀的才是啊。
他心口发疼,说出的话都仿佛在灼伤他的喉咙,“我定不会再负你”
阿君失笑,本已凉透的心,又泛起涟漪,心想着是不是这箭可能还是值得的?
身边女子早已暗下脸,修长的眼睛往旁一扫。突然,虚空划过一阵风,又是一箭射出。男子下意识转身蹲下,护住怀中人。
但这次射向的是男子身边那名女子。
倪氏应声倒地。
“珍儿!”男子眉头一紧,心道这可是倪宗生的女儿。现下初登基,根基未稳,倪宗生又手握大量兵权...
若他女儿有个好歹,定...
于是轻放下阿君跑去扶倪氏。
阿君顿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刺激,致使气急攻心,喉头一痒,又是一口血吐出。
这等手段就能上当,什么不再辜负,简直可笑。
男子也没想到自己一松手她竟更严重了,刚要去扶,却发现怀中女子紧紧抓着自己。
她眼带泪水,轻声喃道“大家,臣妾好疼”。
男子紧皱眉头,恨不得此刻便击晕她让她放手。但他没有,他咽了咽喉咙,看着那矫作的模样,沉声道“爱妃莫慌,朕的人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远处侍卫赶来,大喊着“天家!”
男子大吼道“混帐东西!宣太医!二位皇妃负伤!”
谁知男子一回头,阿君已不见了。
立时,竹林里男子焦急的怒吼声把刚歇脚的鸟儿又惊飞了。
“给我满山的搜!不见元婕妤,就提头来见!”
阿君跌跌撞撞走在树林中,冷笑数声。心灰意冷之际,只觉遍体生恶。
“呔,装模作样”
此时她觉得头不再痛,肩上的箭伤也不再疼。就是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心,如万蚁噬咬般难受,那种麻至脊柱的感觉让她又恨又恼。
为他,一次次放下底线,甚至他打破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时,也不吵闹。只为那句,称帝便回少时岁年。
回不去了,从迎娶倪珍,到自己被打入寒宫就回不去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是体力不支,脚下发软向一边歪去,但那厚厚树叶下,竟皆是乱石陡坡。
她连尖叫都无力喊出,一路滚下坡去。
她心念着:滚吧,滚吧,一路滚向冥界,向祖母请安吧。
天旋地转中,她觉得额上、身上又是几番重击。
胸闷气短,头疼欲裂,最终在一颗岩石前撞了停。
过了许久,她才倒上一口气,勉强睁开眼。身子已是动弹不得,只能仰天看着发灰的天空。
怎么还没死...她想着...
顿时,万般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苏忴,若有下辈子,我再也不想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