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父亲到了二十七八岁还没有结婚,成了我们这个地方有名的光棍。
我父亲还不能用老实巴交来形容,他吃了三年大饥荒的苦,从胎里面就不足。
我父亲一辈子都是干瘦,孱弱的,又是小小年纪,将我爷爷养家糊口担子挑在自己肩上。
我父亲对我奶奶的话是言听计从。
我二叔远在皋兰县教书的时候没有工资,生活全凭家里资助。
我父亲每个月都步行,背着粮食,翻过大山,把家里最好的面送去我二叔的学校换成粮票,我二叔才得以维持生计。
我父亲对我们整个家里来说,是贡献最大的人,家里的所有重活都是他来干。
父亲没有自己的想法,唯母是从,他不管我奶奶是否对错。
村里的人大多欺负他,让他帮忙干活,没有工钱,只管一顿饱饭。
村里的红白喜事都离不了他,挑水,劈柴,守夜看炉子,所有别人不爱干的事他都干。
某天有要饭的花子,在我奶门上讨饭,为了多讨几口吃的,他看了看坐在门口啃干粮的父亲说:
“天爷呀!你们家贵公子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王母娘娘给我托梦,与我千里迢迢的来给你报喜来,不出三月,令郎的婚事能成!”
我奶奶一听那个人说话,虽然是个叫花子,可说话文邹邹的,必是个半仙。
我奶奶炸了油饼,沏了过年我舅爷们来才舍得喝的茶叶,把那叫花子奉为上宾。
一来,只要是女人都爱听好听的话,我那个钢铁直男爷爷也不会说文邹邹的话。
二来,我奶奶平常就爱听一些话本子,戏折子,而且相信鬼神。
再三,那个叫花子正说中了我奶奶的心事。
那个叫花子吃饱了饭,满嘴流油,还想起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的小儿嗷嗷待哺。
那花子就继续说一些话让我奶奶高兴。
“老太君,好事多磨,您这辈子所有的苦都吃过了,接下来,新媳妇进了门,您就等着享清福。
您的儿媳妇必是富贵人家,对您晨昏定省,早请安,晚问好,伺候的您和县老太太一样云云。”
我奶奶说,哪有这么多好事等着我,那时候差点饿死,只求儿子娶个媳妇,延续香火罢了。
可那花子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张百忍也是吃尽了苦头才能上了天庭,接了玉皇大帝的班,老太君,好日子要来了!”
我奶奶一听这话,真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了佘太君了,心里乐开了花。
那叫花子临走前,我奶奶又从屋后面的窑洞里搬出了一袋子白面给了他。
后来我奶奶每天搬着手指头数日子,想着三个月以后,就有个知书达理的儿媳妇进门了。
果然,刚到年前的一日,我父亲干活回来问她:
“马,牛家沟有个姑娘,他们说要给我做媳妇!”
“真的?”
我奶奶那个激动的,差点没从炕上载下来,我父亲的婚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