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凉拉了离洛的手就走,却引得离洛痛呼一声。
林思凉听得这声痛呼,回过头一看,见离洛面容有些扭曲,不由呼啦一下,甩开离洛的手,问:“陈春然,你怎么了?”
离洛缓得一阵,扬了扬手,在脸上扯出一个艰难的笑,道:“手伤了啊。”
“呀,很痛么?”林思凉又轻轻拉过离洛的手,“要不,我给你吹一下子。”
“啊,不用了。”
听得此言,林思凉果断放开了离洛的手,似乎方才说要给离洛吹一下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文成门,是开在九天城东边偏南方向的一道城门。从文成门出来,沿着官道前行一里左右,便能在官道右侧见到一条小路。
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不到一里的地方,有一条小河。河水自东南的山间冲下来,到达此处平缓地带,水流已然变得平缓。
小路尽头是一座架在小河两岸的木桥,木桥下的水流极为清澈,一眼便能看得见水底的泥沙与石头。
离洛跟着林思凉,从官道旁的小路缓缓过来。不知是何人在桥边不远处建了个渡头,偏生这渡头横在河边。一半在岸上,一半在小河上。
林思凉率先上了横在河边的渡头,在中间位置坐了下来。随后她脱掉脚上的鞋子,将两只白生生的小脚放进了水中,一上一下挥动起来。两只小脚一前一后的荡进河水里,带起一蓬蓬水花,煞是好看。
小丫头偏过头来,抬眼一瞧,见离洛却是有些无语地望着自己,不由伸出小手,在一旁的木板上拍了拍,示意离洛坐下来。
离洛倒也干脆,利落地脱掉鞋子,在木板上缓缓坐了下来,学着林思凉将两只小脚放进水中。小脚一入水,便有清凉的感觉直入心头,甚是舒服。
听得砰的一声响,离洛一偏头,却见魏田在自己左侧挨着坐了下来。见魏云站在身侧无动于衷,离洛不由道:“站着干嘛,坐啊。”
话音未落,离洛却是感觉到有东西落在了裤腿上,随即腿上便传来一阵凉意。离洛扭过头一瞧,却见林思凉竟是用一只小脚激起一蓬水花,又朝自己腿上飞来。水花落在腿上,黑色的裤腿又湿了一块。
离洛哪里是个肯吃亏的人,右脚伸进水里,朝着林思凉的方向轻轻一抬,便有水花斜着激起,冲林思凉飞去。
林思凉突然被袭,自是心有不甘,同离洛打起了水仗。
离洛同林思凉你来我往的玩闹一阵,两人的裤腿都湿透了。
离洛尚能保持从容,林思凉小丫头却是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银铃一般的笑声在稍稍有些安静的河边飘荡着,听来甚是悦耳。
魏云有些迟疑的在魏田身旁坐下,听得笑声,偏过头看了过去,见离洛同林思凉玩得起兴,不由为之一呆,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魏云呆呆的望着右侧玩闹着的俩人,自是羡慕不已。不待魏云细想,腿上却是有凉丝丝的感觉传来。魏云收回视线一瞧,却见小弟魏田竟是也淘气地开始朝自己这边激起水花。情不自禁的,魏云也激起一蓬水花来,朝小弟飞了过去。
离洛同林思凉玩闹一阵后,许是累了,便将身子躺倒在身后的草地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发呆。
见此情形,林思凉也同离洛一般,顺势将身子躺倒下来。林思凉见离洛不说话,偏过了头,望着离洛的小脸道:“陈春然。”
“嗯。”
“好玩吧?”
离洛望着天空,略微想了想,却是不得不承认,这趟出行当真值。至少,心中那烦躁已久的情绪,经如此玩闹一番后,有所削减。
离洛偏过头来,看着林思凉那张精致的小脸,认真道:“还行。”
“啊~!”
林思凉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一声惊叫打断。这声惊叫着实有些刺耳,林思凉不由伸手捂住了双耳。
听得这惊叫声,离洛面不改色地从地上直起身子来,却是未曾用小手在地上撑一撑。
“小灰,瞎叫什么?”离洛偏过头来,看向左侧的魏田。
只见魏田双眼透着一丝惊恐,缓缓伸出手来,指着右方喃喃道:“鬼。鬼啊!”
离洛顺着魏田的手指看过去,却见右方几丈开外的河道尽头,有水流从山间的水沟中冲下来,形成一个小瀑布。
小瀑布冲击着下方的水面,发出一阵哗哗的声响。小瀑布下方应是一个略深的水潭,水雾弥漫间,隐隐约约现出一个身影来。
那身影没有胜雪的肌肤裸露在外,因为河水淹到了脖颈处。当然也没有绝世的容颜显露在水雾间,因为那身影披头散发,将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活像个水鬼,难怪魏田会吓一大跳。
那身影缓缓地伸出手来,将挡住面容的头发拨至后脑勺,方才一步一步艰难的朝离洛这边过来。
那人距离洛越来越近,身下的水便越来越浅,直到近得离洛可以看清那人的面容时,离洛方才扭过头去,照着魏田的脑袋拍得一巴掌,“大惊小怪。”
那人身着锦衣,衣裳已然湿透了,有水滴往下直掉。再细细一看面容,极像一个男子。待离得再近些,离洛突然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之间,离洛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小兄弟,是你啊!”那人距离洛几尺远时,瞧见了离洛的面容,竟是有些激动的向离洛招呼起来。
“你是?”见此人竟像是认识自己,离洛不由得更加纳闷了。
“小兄弟,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么?”
见离洛直摇头,那人一边走一边道:“小兄弟,依稀廷,咱俩见过。”
“哈!是你啊。”离洛总算记起来了,此人可不就是上月去依稀廷赏桃花时,在亭子里见到的那人么。说来真是极巧,那日见此人口无遮拦,一时兴起,便捉弄了一番。不成想,今日出来竟是又遇上了。
卫照楼见离洛总算想起来了,不由高兴道:“小兄弟,咱俩还当真是极为有缘呐!”
这一高兴,卫照楼便情不自禁的过来拉离洛的手。离洛见他一身湿哒哒的,赶紧起身避了开来。
离洛站在木板地上,好奇地望着卫照楼,心想:这特么是什么造型啊?
“你,你这是下河摸鱼虾来了?”
卫照楼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淋淋的一身,挠了挠后脑勺,看起来似乎有些羞赧,半晌才答:“嗨~自打小兄弟教给为兄上天的法门后,为兄是日日苦练,不曾怠惰。”
听得此言,离洛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那日纯粹是一戏言,哪成想此人竟是当了真。难不成这世间,当真有这般蠢笨之人?
离洛哪里知道,卫照楼并非愚蠢,而是太过于想上天。
“那,你干什么跑到河里来?”哪里都可以憋气,也不用非得跑到河里来吓人吧。
卫照楼伸手抹了一把自额头流下来的水滴,嘿嘿一笑,“自小兄弟你将那上天法门教予为兄后,为兄便着人在九天城中四处打听,如何才能在闭气一道进展神速。后来听人言,若是将身子完全浸入水下,进展便会快些。为兄这才寻到了此处。。。”
听得此言,离洛忍不住对卫照楼竖起了大拇指,心道:狠人,真乃狠人也!“大叔,你厉害!”
“哪里哪里,小兄弟过奖了,为兄这也是借用旁人之法。”见离洛竟是如此佩服自己,卫照楼心里极为高兴,却是连连摆手,谦虚的说道。
见离洛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卫照楼略作思索,方才恍然大悟道:“小兄弟,自上次分别后,为兄尚未感谢小兄弟赐法之恩。今日为兄已习练得差不多,小兄弟莫不如同为兄回城去,为兄也好设宴好生招待你一番。”
听得此言,离洛心道:若是让此人知道,小爷是哄骗与他的,怕是这筵席便真个成了鸿门宴。咱还是一别两宽。。。不不不,咱还是各走各路,后会无期才好。
念及此处,离洛连连摆手,“不必了,大叔你先走,咱们还要多呆一阵。”
卫照楼沉吟片刻,方才指了指自己的身子道:“也好,为兄今日形容不整,多有不便。为兄今日先回,待来日再来寻你便是。”
卫照楼说完,对着离洛拱手作别,转身湿哒哒的走了。却是未曾想过,若是不知离洛的住所,如何才能寻到他。
林思凉见俩人在一旁磨叽良久,自是有些好奇,“陈春然,这大哥哥是什么人啊?”
离洛转过头来,见林思凉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不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嘿,别管他,这人脑袋撞坏了,有些不正常。”
离洛又躺了回去,脚踩在河水里清清凉凉的,微风轻拂面庞,说不出的惬意。
“陈春然,你可是陈家人么?”到现在为止,林思凉尚未问询过离洛的出身。但从离洛不凡的衣着来看,必定是出身于世家大族,联想到对方的陈姓,不由推测着问道。
“陈家。。。陈家怎么了?”离洛原本想顺水推舟回答小丫头的,不成想话到嘴边,却全然变了味儿。
“不怎么呀。”林思凉歪着脑袋看着离洛,想了想,又道:“那你明日可是要去应天街么?”
“去应天街做什么?”离洛感觉莫名其妙的,没事儿哪里都能去,非去应天街干啥。
“呀,我听祖父说,你们陈家应了国主之命带兵攻打安国,明日便要出征呢。”
“是么,那,跟我去应天街有什么干系呢?”
“你怎么这么笨呀,明日你们陈家之人要出征,国主自然会在应天街举行誓师大典啦。你是陈家人,可不得去看看么?”听得离洛如此问,林思凉不由提高了声音,脆生生的说道。
“这样啊。”离洛偏过头来看得小丫头一眼,又回过头去,心中却是在盘算着,既是有誓师大典,倒还真应该去看看。别的不说,至少还算是个稀奇事。
“走了。”眼瞧着天色不早,离洛从地上起身,见几个小孩仍旧躺在木地板上,不由开口道。
“这就走了么?”林思凉扭过头来,望着离洛。
“再不走,城门都进不去了。”
听得离洛如此说,林思凉这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有些不大情愿。
时辰已然不早,西边天际那一轮橘红色的圆日在天空待了一天,似乎也有些倦了,在远方山的那头缓缓落下。
离洛的小脚被河水泡得很久,看起来愈发白了。将脚上的水迹拭干,离洛将鞋穿好,一抬头,却见吴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小路那头。
离洛偏头瞧了瞧那唯美的落日,却是带着几个孩子,踩着橘红色的晚霞,走在了通往文成门的小路上。
几人在小路上行得不久,便上了官道。
官道旁的马车上,远三儿听得侧方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传来,往这边一看,高兴道:“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远三儿毕竟年纪并不太大,一个人在马车上空等一个时辰,哪里能沉得住气。
马上便要分别,林思凉似乎有些依依不舍,“陈春然,明日你可一定要来啊。”
离洛点点头,道:“会的,走吧。”
见离洛答应了,林思凉这才转身,上了前方的马车。
马车缓缓地进了文成门,在街道上行得没一会儿,离洛却是又看到了那个奇怪的老头。
那个灰衣老头仍旧左手提着一个大木盒,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儿,身形随着前行的步伐直晃悠,看起来甚是悠闲。
灰衣老头从那头晃晃悠悠的踱步过来,见离洛透过马车车窗望着自己,口中哼着的小曲儿戛然而止,“咦~又是你。”
离洛敲了敲车厢,远三儿得令,将马车停了下来。
离洛将小脑袋探出窗外,望着灰衣老头,笑道:“老丈,今日可还算命么?”
灰衣老头捻了捻胡须,高深莫测道:“算也可,不算也可,全看小兄弟的诚心。”
听得此言,离洛心里直想笑,这老头只差没明着开口要钱了。离洛起了兴致,道:“老丈倒是先算算,若是算得准,银钱自是少不了你的。”
灰衣老头面上有丝喜色一闪即逝,故作高深的又捻了捻他那花白的胡须,半晌才定定的看着离洛道:“小兄弟,老夫见你印堂发黑,双目无神,定是厄运缠身,想来不久便有祸事临身。。。”
听得这老头颇为耳熟的话语,离洛不禁打断道:“老丈,你这算得可不对啊,前些时日尚有算命先生说,小子我这面相实乃大富大贵之相。”
灰衣老头听得此言,不由愣住了,再抬头时,却见离洛的马车已然远去,不由得回过头来,冲马车里的离洛喊道:“小兄弟,随便给点也成啊。。。”
马车又哪里会停下来,见此情形,灰衣老头又扭过头来,喃喃自语道:“什么破算命的,就这面相,也敢妄言大富大贵。。。”